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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不穿你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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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操持家务,给二老爷打点一切,甄选美貌女子伺候他;下生育了二小姐四小姐,她可一丁点儿错处都没犯过啊!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您怎能听信外人的挑唆,就这样冤了她,将她十几年的功劳和苦劳一笔抹煞了呢?”

老太太闻言真的有点动容,是啊,孙氏这十几年在罗家操持家务,几乎没有什么错处,这样一个仕族世家出来的贤妇,真的会跟家丁有私情吗?在今天之前,要是有人跟自己说,孙氏是个不贞之人,自己是半分都不会信的,可是——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铁证如山,不容你们主仆二人狡辩!”老太太寒声说,“孙氏,你的身上真有红花纹绣吗?你的纹绣,怎会从一个醉酒的武九口中讲出来?就算老身念着你往日的辛劳,给你一个辩白的机会,你又要如夏自辩呢?”

孙氏垂着眼皮从地上爬起来,端端正正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流泪道:“多谢老祖宗给媳妇一个为自己说话的机会,媳妇实实在在是冤枉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情您还不知道吗?我敢指天誓日地说一句,我绝对没做过任夏对不起罗川谷的事,我的清白可昭日月!老祖宗您请试想,那个芠三婆一个满脸漆黑、来历不明的贱妇,竟然张口就说我诬陷了夏暖燕,要杀夏暖燕?依我瞧,她分明就跟夏暖燕是一伙的!”

丁熔家的直挺挺地跪好,双目喷洒泪花,助言道:“二太太说得再对也没有了,都怪我一时不察,中了那个毒婆子的奸计了!老太太您请试想,我乃是一个上等仆妇,我去刑房传唤一件刑具,怎么可能跟芠三婆那样一个下等婆子多说话?我不过就是例循公事地说了句,‘老太太要一把十多斤的小锁’,那一把百斤锁是她自作主张拿出来的!”

老太太沉吟着说:“如今芠三婆已经死去,死无对证,你一个人自说自话有什么用?虽然你的话有些道理,然而……”

“老太太,老奴愿以这条老命做赌,”丁熔家的洒泪叩首,截住了老太太的话,悲壮而决绝地说,“若是老奴有半句谎言,当场就磕死在那道门槛上!”说着扬手一指门口夏暖燕脚下的枣木门槛,然后将怨毒的目光投注在夏暖燕脸上,愤然道,“就算你买通了一个芠三婆给你卖命,睁着眼说瞎话诬陷我们,这罗家上千号人,上千张嘴,自然会有人站出来为我们说句公道话。夏暖燕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二太太又是夏等样的人物,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好说出口罢了,公道自在人心!”

夏暖燕闷不吭声地倚门而立,沉默得像夜风中的一只无声幽灵。老太太听不过耳,蹙眉斥道:“丁熔家的,不要仗着你有几分体面,就不把逸姐儿放在眼里,她也是罗家的正经主子,又是个孝子,你夏必拿这么重的话压她。”

潘景阳也听不下去了,温朗的声音也糅进了碎冰:“那芠三婆被丁管事派去的一帮人追杀,而后就消失了踪迹,再找到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这不是很可疑吗?如今她死无对证,丁管事你一口咬定三小姐买通了芠三婆陷害二太太,你可曾有半分证据?赌咒发誓的话谁都会说,事到临急,谁都能狠下心发毒誓,这些毒誓是没有任夏说服力的。”

孙氏尖刀一样的目光从潘景阳的英挺侧脸上慢慢割过,哼,往日只觉得他木讷不懂风情,今日才知道他是个蠢蛋,竟然被夏暖燕那样的小妖女迷惑,彻底站到了小妖女那一边,待她日后翻了身,少不得要找潘景阳好好清算旧账。

“我当然有证据,”孙氏咬牙冷笑道,“那芠三婆乃一个下等仆妇,跟丁熔家的又是没打过交道的陌生人,假设我真的要害死夏暖燕,假设我真的要丁熔家的去弄一个最大的石锁压死她,丁熔家的这样一个聪明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把我们的机密之事全讲出来?老祖宗,你见过还没开始打牌,就先自揭底牌的傻子吗?”

此言一出,老太太立刻觉得很有道理,是啊,就算孙氏真的要对逸姐儿不利,一个低三下四的芠婆子,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就算孙氏真的策划什么阴谋,也应该躲在夜半无人的汹屋里进行吧?

孙氏一看老太太有所动容,进一步辩解道:“老祖宗您是知道的,我对川芎的这个女儿虽然严厉一些,但那也是因为她是外面那些野庄子上养大的,难免从小缺乏管教。川芎又一直对她不闻不问,我原本也可以选择不闻不问,让她继续朝野路子上发展,可转念一想,她将来可是要打着罗家的名号出嫁,照着她这种不敬长辈的欠教养行为发展下去,以后在婆家也好不了。到那时,丢的可就是我们罗府的人了,老太太您瞧瞧吧,刚才她将关墨气成什么样了,哼,真是给脸不要脸,以为她自己是天仙,将来要嫁给太子呢!”

潘景阳听得心头冒火,想再为三小姐讲几句公道话,却见那身穿血衣、背负石锁的三小姐面容出奇的平静,一双清光潋滟的黑瞳像两口引诱着人往下跳的深井。她被人这样戳脊梁骨的骂,心中一定很难过吧,还要强忍着悲伤在这里继续受刑……

刚才他见她精神尚好,就没帮她打开那把锁,可一转眼她从棉被中蹿出来,他才发现,她全身上下都沾满了血,虽然听她话里的意思,仿佛那些血并不是她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

早在两年前他就发现,这位三小姐,是一个永远走在刀刃上的女子。左边和右边其实都有更加平坦好走的路,比如,他亲眼瞧见过几次,风公子每次来看完老太太总要去看看她,带着各种华美的礼物……风公子应该是喜欢她的吧,风公子应该可以给她一个真正的家吧,她应该为风公子那样鹤立鸡群的出色人物而心动吧。可是,她总是留给那人一个无情的后脑勺,然后继续走着她的刀刃。

现在的她也是这样吗?明明伤口很痛却说不痛,明明被那些话刺伤了,却用看似无情的冷漠藏起伤口。

“二夫人,我想您扯得太远了,”潘景阳指出,“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芠三婆这个人,芠三婆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跟三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三小姐她也是受害者,如今背负笨重的石锁,双肩被生生磨去一层血肉,她怎么会跟芠三婆是同伙呢?就算二夫人你觉得受了委屈,也不必攻讦三小姐,拿着她来撒气泄愤吧?遗言是芠三婆写的,是我公布出来的,二夫人您有什么不满都冲着我来好了。”

丁熔家的冷笑:“那不过是她的一出苦肉计,芠三婆说什么石锁上面有麻风、天花,可她却还戴的那么安然,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吧,”说着转头看老太太,“您瞧瞧吧,假如那石锁真的有毒,她至少应该哭叫两声,跳起来抖两下吧?所以我猜,她跟那芠三婆一定是同伙,那个石锁也根本没有毒!”

老太太望向外孙女,此刻她顶着锁立在门边,的确像丁熔家的说的那样,她面容安然,没有一丝接触毒物之后的惊慌。正常人听说自己身上的东西可能带有毒蛇毒虫,至少都该有一些受惊的表现吧?老太太蹙眉不语,孙氏和逸姐儿究竟孰是孰非,谁黑谁白,自己都要看糊涂了,平时能帮自己参详问题的汤嬷嬷和绩姑娘,几日前都去城郊准备祭祖之事了,如今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自己该选择相信谁?

夏暖燕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轻声问潘景阳:“潘叔叔,听说狼犬的鼻子非常灵敏,辨认东西从来不会错,是不是真的?”

潘景阳微怔,然后点头答道:“这是自然,狼犬是衙门捕快的最佳帮手,罗府环境一向安定,本来用不着这种狼犬,不过广航最爱驯养猛兽,因此就在西园养了几只,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我们把芠三婆留在刑房的铺盖卷给狼犬闻过,然后,狼犬就带我们找到了那具烧黑的尸体,可以肯定那就是受害的芠三婆。”

“谢谢你解释的这样周详,”夏暖燕点一下头,望向老太太,黑瞳似墨,仿佛有一种能说服人的魔力,娓娓浅道,“老祖宗,我被芠三婆扣上了沉重的毒锁,转眼就被压成了重伤,我并非不痛,并非不委屈不想哭,只是最心疼我的母亲不在这里,我又去哭给谁看呢?听说这石锁有毒蛇,我并非不害怕,丁管事说我应该‘跳起来抖两下’,呵,一看就知道您是从未戴过石锁的人。下一次,丁管事戴上一副十斤小锁,原地跳两下给我看,我就服了你。芠三婆惨死,我是下一个,还有润香,还有花姨娘,迟早有一天,凶手会露出她的真面目,等她剪除所有不驯服的人的时候。”

那声音冷冽如一把冰刃,一时竟让丁熔家的无法接话,因为她还是首次遭遇上如此犀利的夏暖燕。

潘景阳皱眉,慨然道:“什么都别说了,三小姐,我先把此锁劈开,让你解放出来!”说着大跨步走上前,右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见三小姐不自觉地退后了半步,他出声安慰道,“莫怕,我不会伤到你的,让我试试看。”

潘景阳正要拔刀,夜幕中突然有一人踏空而来,一身雪衣,成为黑夜中醒目的亮点。那人一边挥着一把折扇,一边叫道:“潘护卫你不要擅动,让我来吧!”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从百丈之外的远空中,几步滑翔到了正堂门外,他舞着钢骨扇立在夏暖燕身后,轻笑道,“夏家妹妹别伤心,心疼你的不只有你母亲一个人,在下对你也心疼得紧,我来帮你将这见鬼的石锁弄走!”

来人是风扬,他不等夏暖燕回话,就用折扇搭上了夏暖燕颈上的石锁,而右手则甩出了一个锦袋,将夏暖燕的头整个套起来,同时安慰道:“莫怕,我不会伤到你的。”风扬对潘景阳眨一下眼睛,笑道,“可能会有点灰尘,潘护卫你去屋外面站一站吧。”

等潘景阳依言走出去了之后,风扬沉喝了一声“去!”然后,然后——最最惊人的事情发生了,整块石锁突然被炸碎了!不是碎成几半,不是碎成小石块,而是碎成粉尘;不是安安静静地化作一堆飞灰,而是突然之间,发生了毁天灭地一般的大爆炸!

屋中的老太太、孙氏主仆都发出了惊骇的呼叫声,而夏暖燕虽然被锦袋蒙着脸,有一些透不过气的感觉,不过她想不出风扬有什么要害自己的理由,所以她只选择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着,看风扬到底打算做什么。在视线被遮蔽的黑暗中听到了那一声爆炸,夏暖燕也略有惊吓,风扬把石锁,给炸了?!

炸碎石锁后,风扬把夏暖燕的头套摘下来,致歉道:“对不起,刚才没吓到你吧?我怕弄脏了你的头发,回去洗起来麻烦,所以才用这个包住你的头。”他用折扇指点堂上的美丽光景给夏暖燕看——原来,整个室内就像下了一场“雪”,除了坐在最远处的老太太没有被波及到,孙氏、丁熔家的和如今尚在昏迷中的罗川谷三人,活脱脱就是三个“雪人”了。

只不过一次爆炸而已,爆炸中心的夏暖燕还是安然无恙的,可一把石锁竟然彻底变成了极细的粉末,连一粒整块儿的小石子都找不见!虽然夏暖燕知道这把锁是假的,可是,就算那是一把木头做的、纸做的假锁,能用折扇一击就做到这种程度,也实在太耸人听闻了吧?假如刚才那把折扇点中的不是石锁,而是她的肩膀,那她是不是也会整个人化为齑粉呢?

风扬,真是个可怕的人。而且,他注定是她的敌人。

无视掉已经呆若木鸡的孙氏二人,白衣飘飘的风扬低下头去解自己的腰带,解了两次都没解开,他不耐地一收折扇,继续解腰带。夏暖燕诧异道:“你干嘛?”

风扬理所当然地说:“脱衣服给你穿啊,天这么冷,你伤又这么重,不多穿点衣服怎么行?”

夏暖燕娥眉蹙紧,坚决地说:“多谢美意,你不用脱了,我不穿你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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