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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望向那人,便见那人身量不高,年纪不大,相貌清俊,体带药香,一袭青色的布衣,梳单髻,包青巾,三分像少年,七分像少女,一张脸上露出认真的神色,两眼紧紧地盯着他。荀彧不由地一怔,收敛心中的疑惑,问道:
“你……?”
“不错,小子略懂医术,可以为这位先生诊治。”说话的人正是华云。
荀彧越看华云,越发怀疑,忍不住道:“小小童子,真的会医术?你才多大?”
华云恭恭敬敬地拱手,回道:“小子今年便要弱冠了。”内心却想:别看我现在还小,好歹活过一世!前世和今世加起来的岁数,差不多和你一样大!
荀彧一呆,瞠目道:“弱冠?”继续再问:“你是谁?胆子倒不小,竟敢‘毛遂自荐’!你可知道,倘若你治不好这位先生,本官是会把你抓起来的。”
华云道:“小子姓华,名云,尚无字,自小学医,精通医术。如若治不好这位先生的病,小子定当自缚在先生的面前,任凭先生处治!”
荀彧皱眉,狐疑道:“姓华,名云?神医‘华佗’是你甚么人?”
华云道:“乃是小子的师傅。”——她本想扯谎,但更想看一看荀彧的反应:华佗被抓一事,大约还没传到许县,否则许县早就乱哄哄了罢?
同时,她也郁闷极了:是不是姓“华”之人,就一定与华佗有关?——事实上,还就是!但是,这次是凑巧,万一同姓呢?
荀彧心下稍定,惊喜道:“你是华神医的关门徒弟,人称‘小神医’?”
华云道:“是的。”她瞅了瞅躺地装死的司马懿,努力将话题转回来,严肃道:“大人,倘若再不让小子为这位先生看病,怕是他……命难保了!”——司马懿当然不会死,这是我在吓唬你!她有趣地心想:荀彧啊荀彧,你是才高八斗,智者无双,但谅你神通广大,也有不善长的一面:你是医师么?你懂医术么?
荀彧神色肃然,马上道:“小神医,敢问荀某需要做甚么?”
华云心底暗笑,假戏真做地诊断司马懿,一本正经道:“小子观其症状,这位先生多半风痹病复发!首先,不可将他抬去医馆,倘若动他半寸,他定会全身麻痹;其次,酒馆人多拥挤,劳烦诸位门外侯着;还有,请将所有的窗户打开,不然这位先生怕是呼吸不便;最后,酒馆留下馆主一人即可,小子有事想请他帮忙。”
——这酒馆的客人差不多都跑光了,只剩下这家酒馆的老板、他、曹洪和数名军士而已。荀彧犹豫了片刻,迟疑不定地瞅了瞅华云,再瞄了瞄司马懿,一股莫名的疑虑涌上心头。华云一看:不会罢?难道被察觉了?她立刻用脚轻轻地踢了踢司马懿,司马懿心神领会,配合地做出呼吸困难的模样。
华云见罢,急声道:“快!赶快!赶紧将酒馆里的人通通疏散!各位军爷哥哥,请你们将窗户打开,好让空气流通——你们不觉得酒馆里的酒气太重了么?”
军士闻丝不动,齐齐地拿眼瞅着荀彧。
荀彧摆了摆手,命令那群军士按照华云的吩咐做去:将酒馆里的所有窗户打开。
华云垂头,面上做出感激的样子,心里则是乐开了花:做梦也没想过,她竟然如此轻松地忽悠了荀彧,而荀彧居然也信了!
打开窗户后,窗外吹来阵阵的凉风,将酒馆过热的气息变得清爽起来。荀彧望向华云,总算带有几分相信。他点头道:“那便请小神医在酒馆里好好治他罢!”
挥了挥手,他和所有的军士鱼贯而出地侯在酒馆之外。
华云顿了顿,大胆地将门关上。曹洪上前一步,似是不准她关门。华云可怜兮兮地望着荀彧,荀彧轻叹一声,要求曹洪不要肆意妄动。
不管荀彧有没有起疑,反正华云是松了一口气。关好门,她转头,对那惊吓过度的酒馆馆主道:“这位老板,请将您的衣裳与这位先生的换一换。”
闻言,那馆主与司马懿同时看向华云。不同的是,那馆主瞪圆了眼睛,而司马懿则用虚弱的眼神无声地怒视华云。
华云不看司马懿的表情,径直地走到那馆主的面前,朗声道:“躺地的先生需要穿些轻便的衣裳,您瞧他的打扮,外一层,里两层,闷得透不过气来了不是?”
那馆主怔怔道:“那需要某做啥?”
华云道:“请为躺地的先生褪去外衣!与您身上的衣物换一换!小子说句不好听的:您身上的衣服虽是寒碜,却架得住轻便,不像躺地的先生,仗有豪门士族的地位,穿衣服厚得像牛皮一样!”
“……”司马懿气呼呼地瞪着华云,到底还是忍下了,没好破口大骂。
那馆主却没忍住,咧嘴笑了。
鉴于自己是女扮男装,华云背对司马懿,故装收拾包袱,让那馆主替司马懿换装。
司马懿死死地打量那馆主的简陋衣裳,似要把它瞪出两个窟窿——他明白华云的想法,尽管生气恼羞,却忍气任由那馆主为他更衣。
少时,华云转过身来,便见司马懿和那馆主的衣服对了调。
看着一身寒酸相的司马懿,华云闷笑不已。
司马懿郁闷非常,甚至后悔为何要答应华云的交易了。
不管一个多么闷气闷声,一个多么掩笑偷笑,就进展而言,完成得还不错。
剩下来,华云把手一伸,说道:“先生有钱么?”
司马懿道:“甚么钱?”
华云道:“装糊涂是罢?五铢钱!金箔细软就免了,小子要一大把五铢钱!”
司马懿乖乖地从袖中取出一只钱袋,将钱袋打开,掏了好几把递给华云。
华云用衣摆兜好,拿出十枚五铢钱递给那馆主,讨好道:“大叔,可否帮小子一个忙?”
那馆主的双眼发直,回不过神,呆道:“甚、甚么?”
华云道:“你喜欢钱么?”
那馆主吞了一个口水,紧盯华云衣摆里的五铢钱,结巴道:“都是给、给……”
华云道:“不全是给你的!呆会开门后,你就往人流里撒钱,然后快速地跑进人群里!只要你跑进去了,不然钱剩多少,全部归你,如何?”
那馆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看得司马懿十分无语。司马懿终于想通华云的计划:先请荀彧等人出门,再让馆主穿上他的衣服,临时地冒充,由馆主出门撒钱,转移众人的视线,他和华云就可趁机溜走!
华云见那馆主同意,便见衣摆里的五铢钱尽数送与那馆主。
那馆主乐颠颠地兜着钱,开了门,猛地抓了两把五铢钱,就往人群里一扔,大吼道:“送钱啦!送钱啦!大伙儿快来看一看哪!”说完,就往人群里挤。
路过的百姓哪会见过撒钱的主儿?竟皆被那馆主扔出的五铢钱吸引住了目光,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呆滞两秒,“哗”地沸腾起来,齐齐地挤上前去,弯腰下蹲去捡那地上的五珠钱。
顿时,酒馆之外的街市变得热闹非凡。
华云在酒馆里听着外面的吵吵嚷嚷。当她听见荀彧高叫“仲达”的名字时,她乐得拍手,对司马懿道:“他上钩了!”
司马懿轻笑道:“你这小子,鬼灵得很!”
华云道:“鬼不鬼灵无所谓,只要云带你安然地离开,你可别忘记约定了!”
司马懿道:“不会的。”
华云道:“那就好。”
她专心地聆听馆外的喧闹,但听门外的荀彧急声道:“你们还愣着做甚?还不快疏散百姓,免得闹出乱子?将军,你勿需留在此地,快去找仲达罢!见不着仲达,文若实在放心不下……”
——成了*云满脸通红,示意司马懿准备离开。
她当然不是请司马懿和她从酒馆的大门出去,而是翻窗……
幸亏这家酒馆是一座平房,不然让她从两楼跳下去,那可就……
幸好不是。
然而,当她和司马懿直奔一扇窗户,闪现出曹洪似笑非笑的脸。
曹洪率领三名军士,无视华云,对司马懿抱拳道:“先生,您可让洪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