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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绣死在腊月二十八的丑时。
从前,楚轻玥听说,楚襄绣出生时辰正好是在丑时,如今她死在丑时。听闻胜子来报时,她与长孙璃落正在喝粥。
瑨国比起大玥来,要偏南些,不是那么冷,这也是楚轻玥重生以来过得最温暖舒服得一个冬季。然,就在楚襄绣死的这日,午时,鹅毛雪花纷纷扬扬地落,楚轻玥伸手接了两朵,便裹紧了身上兔毛斗篷,紧挨着炭炉子,却是将窗户打开。
“她终归是死了。只想着她来生别这么苦就好。”楚轻玥叹息一声,随手拿了个话本子。手边,置放着一碟子梅子干。
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楚轻玥被酸得皱了皱眉,端起茶盏轻轻哆了一口。
旁的事她也不大想再去理会。大玥国,平南王是必败无疑,而楚襄绣的死算是为这一切阴谋诡计落了一个终结罢。刘氏他们那一辈人造了什么孽不该是她们来承受的,说实在的,楚襄绣也不过是个无辜牺牲品。思及此,她不由得感叹自己好命,虽是从前过得不好,可是生在大玥国皇室,有了这么好个身份,她自然也是很满足的。
那一场动乱之后,长孙璃落便成日里忙得不见人影。
楚襄绣还是没有伤害明宗,那一包五石散的量因了影双从中作梗只有一点,长孙璃落几贴药给明宗服下后,如今他又能活蹦乱跳了。
楚轻玥不禁想着是不是做人都该像明宗那般,没心没肺,活得才不那么累。对于楚襄绣的死,明宗只是感叹了两句,骂了两声,便转过头去重新找他那些美人才人了。而长孙璃落却是短短几日里忙得瘦了几乎一圈。
楚轻玥知道他整日都宿在南书房除却处理政事便是召人议事,每天睡不足三个时辰,她看着心疼,而他却是浑然不觉。
也在这时,见他那么忙,有些事,楚轻玥还是忍了下来,并且没有要身边的人告诉他。
那便是,她身上的临江仙在如今美人砂渐渐失效的情形下,是越发抑制不住了。没有长孙璃落在,她成日里由言姑姑照顾着,如今她的只是挂了个官职在身上,成日里不去上朝,也不去管那些琐事。好在她身边有了南宫瑾百里檀几个能干的。
怕她憋闷,常夫人与青黛商量好,将徵羽送了进来,放在她身边说是由她照看着,其实不然。
青黛与长风的关系有所缓和,花朝与落双也几乎是尘埃落定,至于元宵和百里檀,听言姑姑说,这两个人好事多磨,还有得看。
楚轻玥是越来越没了精神,长孙璃落也知道她惧冷,成日里躲在芜云宫中不愿出门,也不愿意搭理人。
年节临近,长孙璃落几乎是快十日不曾与她见面,胜子每日看着她瘦下去的脸,只能硬着头皮瞒下长孙璃落。
只是短短十日,楚轻玥像是耗尽身上精气神一般,每日里病怏怏看着窗外。
好些时候不是拿着话本子看,就是在发呆。她实在是亏损得厉害。这样的境况就是岑夫子看来也没法子。
好在还有个四方皿,岑夫子用来为她炼了不少药,而每日里头吃药吃的比饭还多,到她身上却是没有一点功效,常夫人实在不忍心看着她这样子,看她一回就落一回的泪,终是忍不棕了鬼谷去翻那些个古籍。
腊月二十九傍晚,长孙璃落终于是将手上事务忙完,他急忙忙回了芜云宫中寻楚轻玥,想着带她出宫逛逛,却见着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瘦得不成样子,昏睡在一旁软榻上,胜子在一旁替她看着炭炉子,徵羽却甚是乖巧地依偎在她身边,拿了她冰凉的手在怀中揉搓。而言姑姑则是轻轻拍着她背心。
她蜷缩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斗篷,一张脸苍白无血色,嘴唇有些干裂,南宫瑾拿着折子神色复杂看着她。
长孙璃落正要开口时,众人见他进来,几乎是出奇一致地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一步一步靠近楚轻玥,正要伸手去抱她,忽见她睁开了眼:“你回来了?”面上是藏不住的开心,瘦骨嶙峋的手从徵羽怀中伸出想要摸他的脸。他俯下身,让她的手够住自己,寒冰一样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时,惊得他也有些想要打个寒颤。
楚轻玥慌忙将手伸回:“是不是冷到你了?”
众人皆是轻轻退了出去。言姑姑拉着徵羽的手离开。
长孙璃落顺势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揽她入怀,下巴贴着她额头:“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你这个样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轻玥咳嗽两声,摇了摇头:“服了美人砂的这一年身子很好,却是因着好几次用内力用得过了。加之上一回被楚襄绣关在水牢里头实在是冷得狠了,这才提前发作。从前是年纪小,如今是到了大限了。师父说,我如今这个样子别说鬼门十三针,就是鬼门三百针也没什么效果,还不如就这么拖着,好在我有四方皿。若是我母亲还活着的话说不得有救,如今我母亲与父亲根本找不到,哪里还有救?”
“不会的,吴娘娘已经在往回赶了,她来了你一定有救的,丫头一定给我撑住了。”
“我会的,我这么年轻,根本舍不得死!”楚轻玥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又缓缓道:“方才你一进来我就醒了,这会儿还有些困,想要再继续睡,到了时候你喊我。”
“嗯。”长孙璃落将她抱着放在床上,替她捏好被角,自己也解了外裳,脱了鞋子上去。抱着她冷如寒冰的身子,长孙璃落心头发疼,疼得鼻子一酸,忍不住就要落泪。
期间,楚轻玥梦呓了几次,说着些他听不懂的话,又断断续续喊了几声他的名字。
长孙璃落替她输了几次真气,见她身子温度稍微好了些以后,便安心搂着她,静静看着窗外大雪。
夜半,楚轻玥自睡梦中醒来。
长孙璃落守在她身边,见她醒来,递过一碗水,又叫人拿了膳食上来。
照顾着她用了膳食,楚轻玥喝过两碗粥之后,看着长孙璃落道:“阿璃,你为什么跟你父皇不一样呢?”
“那个人,我为什么要跟他一样?”长孙璃落看着她。
楚轻玥发觉今日的长孙璃落尤其好看,她忍不住伸手去触及他面庞,轻轻道:“你生得真好看。”
“本宫这一等一的样貌自然好,倒不若你这丫头,丑得该去坐牢!”
“说话还是那么欠打!”楚轻玥一撅嘴。
将粥碗放下,楚轻玥忽然道:“你带我出去看看雪罢。往年在大玥我最讨厌下雪,实在是身子畏寒,刘氏那个毒妇还不给我厚衣裳,每年冬天都冻得我骂娘!”她轻轻一笑,也不管他答不答应伸手就放进他掌心。
外间,言姑姑几个都随时候着。
拿伞的拿伞,捧衣裳的捧衣裳,带手炉的带手炉。
长孙璃落将楚轻玥打横抱起,大步出了芜云宫的门,身后跟着呼啦啦一票人。若是细看,众人都是眼圈发红,看着尤其是言姑姑几个,死死咬着下唇,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会哭出声来。
花朝走在最后,握着长剑的手紧得不能再紧,身后,落双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尽量管着自己,别哭出来,若是你哭出来便不好了。”
花朝连连答应。
元宵跟在长孙璃落身后,与胜子并排走在一起,她亦是捧着衣衫,却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头。眼圈通红,咬着唇不敢出声。
还是言姑姑,当即调整好自己,伸手拍了拍元宵肩膀,悄声道:“元宵,你素来最是沉稳,这般情绪是给谁看?主子只是身子不大好,有些病重而已,你这么做让主子如何看?”
言姑姑从未这般严厉过,元宵吸了吸鼻子,扬起个笑容。
言姑姑这才点头。
胜子一路上低垂着头,没有说过话。
“咱们进去罢,那片梅花林开得正好。”楚轻玥话落,长孙璃落便转了个弯。
身后跟着的宫人自是不能进去,待两人身影一消失,花朝立时伏在落双怀中哭得不成样子。
言姑姑此时也忍不住了,伸手自一旁枯枝上抓了一团雪在手中,敷在眼前。
元宵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南宫瑾看着此时众生百态,偏头看向了远处。
与旁人不同,他心中盘算着楚轻玥的嫁妆与长孙璃落给的聘礼到底有多少,如今到了何处,他是不是该亲自去接一接。而说好的婚期此番自然是要提前了。
与南宫瑾的心思一样,楚轻玥也在算着她过年之后的生日,她陪嫁的东西如今是否是到了瑨国,而婚期,她觉得也该提前了。靠在长孙璃落怀中,她竟是觉得很安稳,就算明天不会睁开眼也没什么好怕的。至少,死在他怀中也不是个什么坏事。
长孙璃落抱着她出梅林的时候,对身边人吩咐道:“叫密言宗悉数出动,去迎接大玥国使者团!”
胜子领了命下去。
看了眼渐明的天色,长孙璃落对众人道:“可以将大婚的东西拿出来了。”
众人立时单膝跪地,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