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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女孩,死亡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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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命运通向何方?她的爱情终结于何处?她不知道,甚至不敢知道,不能知道。作为女儿,作为这个时代的女儿,她无法向着任何一个长辈,甚至没法向哥哥姐姐倾诉自己的心声,她说不出自己喜欢谁,甚至不能提“喜欢”这两个字,提了,就是大逆不道,就是不守妇道,就是移情乱性,就是不贞不洁,不羞不臊。那《牡丹亭》里的戏码儿,终究是男人们写出来,给男人们看的,真正让现实中的女儿做出来,只怕事情没成功呢,就被浸猪笼了吧?她哪怕在万尸围困的恐怖之中,和别人定了终身,也不过有个虚无缥缈的盼头,而已,她根本不敢也不可能为此采取任何行动的。

她原因为,银尘哥哥那么惊才绝艳,手眼通天,连朝廷,连皇上,连傀儡宗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能将这些细碎渺小的事情办好,自己只要乖乖地在这花团锦簇之中养得白白胖胖,日后自有自己的造化,风风观光地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毕竟媒婆之言,有时候可以影响父母的思想,可是,她如今已经完全指望不上这些了。

林家资产消失的那一刻,原本就应该是她的梦想破碎的一刻,她还尚不自知,王雨柔向她道出王家姐妹住进园子的真相的一刻,才是她如梦方醒,面对残酷现实的一刻。

她得不到银尘哥哥,因为没有嫁妆,老太君和王夫人绝对不会任由家丑外传,吞了亲戚资财建造园子这样的丑事,任何外泄的机会都不能有,于是,无论是银尘,还是金尘,宝尘,天王尘,太阳尘,自始至终,都不会有任何机会,因为老太太和王夫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掉一切媒婆的说辞,她们两个才是掌握着她命运的人,而不是那些高价聘请的媒婆。

她甚至得不到二哥哥,因为她不可能真的过整个王家,龙家,郭家的联合阵线,她只有一个人,没有父母撑腰,没有本家支援,甚至老天太,舅爷公,也不可能让她这么一个“病怏怏”的柔弱女孩去当那大福晋,掌控整个王府,那不现实。

而她心中的梦想,她所追求的生活,却比当上二哥哥的大福晋更加不现实,她希望的,她渴求的,是那真正的二人世界,是只有江湖儿女才会去追求的平等的,至死不渝的爱情,她愿意为她的爱情付诸一切,无论生命还是灵魂,她都愿意去支付,去交换,可是她不希望,不想要那个她爱的人,不去爱她,或者只分给她几分之一的爱,几分之一的感情。她的感情世界是纯粹而神圣的,她所倾注的对象也必然必须是纯粹而神圣的,她无法容忍任何形式的背叛,而她面临的,是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承诺的背叛。

她知道二哥哥不会一直疼她,不会永远疼她,更不会如她期望那样一生一世只疼她一个人。她的爱是纯粹的,也是自私的,可是能够满足这种纯粹而自私的爱的,只有银尘哥哥,只有到了如今,其实怎么努力都不会成功的银尘哥哥。

罢了。

她对不起银尘哥哥,她对不起二哥哥,她对不起父母,她对不起一切真正疼她关心她的人,她还活着做什么呢?她已经没有未来了,既然没有未来,那么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刻,她真的想死了。

她真的开始计划死亡了,下定了决心,她忽然变得冷漠起来,似乎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林绚尘开始默默计划一个让自己死亡的行动,这可不是犯犯病,使使小性子就可以做到的,分神高手想要杀死自己,可不容易呢。

何况,无论什么计划,都不能在芒种节里实行的,否则,下去做了鬼,也会被瞧不起吧?

别了,银尘哥哥,其实绚尘,最喜欢你了。

林绚尘既然这么想,就会这么做,她本身就是个率真的人。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个芒种节,她计划让自己在接下来不到一年的时间,给老太君给舅父尽尽孝,略微关照一下疼爱自己的人,然后,给自己布置一个华丽的死亡。

死在春分时节,是她最向往的。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这个一生中最后一个芒种节,就开好好过吧。

王家姐姐还在外面等着呢?

她想好了,就微微运起神功,驱散了体内的寒气,掀开被子起来了。

她起身来,此时已迟了一些了,王雨柔还在门外,笑着说道:“好妹妹!快起来了!什么也能如此懒惰呢!”她却充耳不闻,只是闷头起了床,紫鹃上来伺候着,她却将宫中赏下的衣服推到一边,说道:“将那粉色的拿来!”紫鹃不明白:“什么粉色的?”却见小铃铛已经整个儿钻进了床底下,捣鼓一阵,拿出一件粉色带花儿的,递出来,就拿出一套亮晶晶的首饰来。紫娟眼见着那粉碎带花的长裙,样式古朴,花色繁重,那上面绣着许多花卉的图案,居然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奇怪样式,等拿进了一看,不觉得暗地里倒吸一口冷气来,原来那花样子的边角儿,就是如今宫中的圣品的“禁宫慧纹”,据说是凌华皇后亲自传下的道儿,那宫禁之中的御用秀女,不是嫔妃,也是贵人一级,平素里也是千挑万选,绣品手艺自然是全国顶尖的,可是几千贵人之中,居然连五个能绣出这等品相的都没有,毕竟这种花样儿,错了一针整个就废了,得拆了重来,端是极其劳心劳神的,为此凌华娘娘没少发脾气,那禁宫慧纹,每每不过是拳头大小,却一定是胸口,袖子,领花上最显眼的位置上才能有,平常地方也都是些寻常的精品刺绣,哪里能像这件裙子四色,连边边角角上都是,至于那海碗大小的刺绣花儿,那居然是用九种不同式样的禁宫慧纹,仿佛拼九连环一样拼接起来,云山雾罩,纷繁密集,别说刺绣了,就是能画出的花样子来,也都是难为那些人怎么想的这出,这裙子上满身的大花儿,居然统统都是这号九连环一样的拼接绣法,而且没两朵花色能是重样的,如此一条给姑娘家穿的裙子,紫鹃估摸着怕不是要两三百为禁宫贵人连续绣上三五个月才能出一条来?

紫鹃并不知道,这条裙子上的花样,有个专门的名称叫做“九天神禁”,竟然是以一种天诛式九连环为底框,用慧纹手法一层一层堆叠上去,远比表面上看到的繁琐珍贵得多了,这种技法,早在第五王朝末期就绝迹了,如今全天下也诶有这样的能人了,而这条裙子么,不过是从那赤血秘境中取了出来,静静细细地洗了又附魔的天下孤本,只怕这世上再难有第二条出来了,银尘光是为了将裙子弄得干净崭新一些,就暴力威胁了宫禁之中不下百名宫女呢,当然这是另外一个故事,暂且不提。

林绚尘穿了这条裙子,才将宫中娘娘赏赐下来的一件同色的透明罩纱披了,微微运转起神功,好让自己别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病着。神功将起,粉紫色的罡风些微地回旋这,只见她一代飘飞,虽然没有洗漱,连头发都披散着乱成一推丝线儿,却犹如剩女下凡一样,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娇花照水,弱柳扶风,这些词儿形容寻常女子,必然极尽唯美,可是落在她身上,简直和最粗俗恶毒的诅咒一样不堪,早就没有任何词儿曲儿的,能形容出她此时的美艳之万一,那根本不是凡尘人间能想象出来的可爱柔美,伶俐乖巧,风姿错约,仅仅往那铜镜面前一站,别说紫鹃,不说满屋子的人就像中了永固石化魔法一样彻底呆掉,就连窗户外面的王雨柔,都仿佛被卍禁大封袭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儿,呼吸也没了,心跳也没了,眼看着就要如同那化石一样,矗在那里直到地老天荒,世界末日,整整一座潇湘馆,居然连一丝声音都没了,燕子不敢扑棱翅膀,雀儿都噤声,蝉儿虫子之类,更是连爬一下都心惊胆战,生怕将这美人美景,打破了,那真是几世几劫都不能再见第二回了!

林绚尘自己浑然不觉,只觉得银尘哥哥偷偷送来的裙子,就是比别处好看,也不知道这样的裙子哪里有做的,有买的,以后要多多弄些来,各色一条,还要袍子,外罩,只是不知道那裘皮大义上的毛边儿,能不能也拼出个这色的花呢,想到银尘,又觉得一股悲戚从心间划过,心情也就先歇了一半儿,要不是神功撑着,只怕又病倒了呢。

足足小半刻工夫,紫鹃才回过神来,连忙从铃铛手里接过一套首饰,给自家小姐戴上,她原以为那亮晶晶的,又透明透光的,应该是水晶的首饰吧,可拿到手里一瞧,登时吓得心肝都从肚子里跳出来,原来那不是什么水晶,那是晶钻!

钻石这种东西,风源大陆上极少,储量究竟如何不知道,只是开采起来,非常困难,一个矿场劳碌几十年,也不见得能有一捧收成,因而在宫禁之中也是难得的媳玩物,如今林绚尘戴着的,可是一整套,用铂金做了边角料,弄出底座,镶嵌上大的小的,一串串一行行,或者拼成花色,先不说这么多晶钻如何寻得来,就是那一颗颗晶钻上,不存丁点杂色,光芒夺目,纯洁剔透,而且无论大小,都是一般形状,连棱面都十足一样的,这只怕当今后宫之中重压找不出三五样,何况一整套耳环戒指项链手链脚链甚至于,还有一条钻石纹铂金的细腰带呢!

这些东西,当然也是那秘境之中,天知道第四还是第五王朝的遗物,只怕都是公主带过的东西,被银尘寻了来,用《残魂绝响》统统附魔,却没有用黑暗炼金术重新炼制,也总算没变成一件又一件的珍品圣器,否则的话,一个娇滴滴的小萝莉浑身上下几十年珍品圣器穿戴着,也不用指望出潇湘馆的大门了。

原本这些裙子,罩袍,晶钻首饰,给那寻常美女,哪怕就是王雨柔这样的穿戴上来,也能增添许多姿色,可是穿在林绚尘身上,仿佛倒沾了林绚尘的光一样,一件件都比平日更鲜亮起来,却完全没法遮住她本人的秀丽美好,浑身上下这么装扮起来,哪怕之穿了一双宫里赏赐下来的绣花鞋,也早已艳绝当代,寻常人等,见着她,只觉得自惭形秽,心中玩不敢伸出什么龌龊念头来呢。

林绚尘穿戴好了,也懒得化妆什么,命紫鹃盘好头发,紫鹃给她梳头,只觉得手脚都在抖颤,腰腿都要软了,一颗心脏突突突地乱跳着,花了比平日了多一倍的时间总算把小姐那一头长长的浓密秀发理顺了,却干脆找不到任何发钗来配,她自己可没有什么钻石的发钗来啊,寻常的金银首饰,配上这身最次也是禁宫慧纹,铂金边角的行头,又是头面这么显眼重要的地方,岂不让人笑话?

最后,她也只能将头发理顺了,自然垂下来,却是什么头饰都没法想了。林绚尘也不在意觉着这么长发飘飘的,也尽显女孩神态,就不管了出门去送那花神去了。

她既出来,参与许多祭奠之类,又陪着老太君看了戏班子排出来的三出大戏,六出小戏,和着女眷宾客们一起席上吃了,她原本就是薄食少餐之人,不喜荤腥油腻,又从昨夜里一直心情悲戚,神思郁结,故而兴致极浅淡,随便吃了几口,连味道都没有品尝出来,就饱了,却也不敢贸然离席,她既然美艳得超乎世人想象,自然坐在席间,被许多女眷宾客关注,她又是个喜欢安静的,不愿多话,许多介绍引荐的,都是甄老太君亲自代劳,她只是在那流水席上,淡淡地弹了个曲儿,用的还是往年旧琴,绝不是那挂在屋子正中墙上,来历不明的发光琴物。一曲终了,并无一声唱词,弹得也是寻常曲目,却足以技惊四座,世人纷纷谓之神女,更有打听起年纪婚配,甚至当场要下了聘书的,却被老太君一口回绝了:“横竖是有人家的,等了十八生辰,便要过门的,各位宾客,好歹敝府还有几位丫头,也见得大了,各位都是做姊姊娘亲的,怎么就不关照一下?”这么说着,却禁不住女客们的疯狂,眼见着那边男客们都朝这边涌了来,各自准备手帕香囊的,临时描摹字帖协的,越发不堪起来,便以林家姑娘身子弱为由,先让她去休息散心了,没得也成了第一个离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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