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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的话掷地有声,比起崇祯的婉转恳求硬气百倍,一时间震撼的大殿上几十号人雅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样的数目惊呆了。按官职品级捐献几万两就已经是割他们的肉了,再加上按宅邸规模、田亩和奴仆的数量增收数万两,累计下来的金额,与抄家也差不多了。
等回过神后,周奎一屁股坐倒在地,捶胸顿足嚎哭起来,浑然不顾体统礼仪。
“陛下,按文成侯这样的捐法,老臣就是把命填进去也不够,还不如直接赐死算了!”
其余大臣也是惶惶不安,纷纷把目光转向了皇帝。文成侯手握兵权,蛮不讲理,他们不敢硬顶,唯一的指望就只能依靠皇帝了,朝廷治理天下终究要依赖大臣,为了短期利益,逼得群臣离心离德,必定得不偿失,想必身为君王,总会懂的其中道理。
崇祯也是心惊肉跳,他设想过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勋戚大臣们捐个一万到三万不等,平均下来人均二万两白银,这样能到手三五百万两的样子,不仅能犒劳守城将士,还可以让户部应急,维持接下来几个月九边饷银的亏空。但是陈雨的提议远超他的预期,反倒让他感到深深不安,这样做,会不会有反作用?到时候银子没收收上来,把勋戚大臣们都得罪完了,自己就会成了孤家寡人,让目前的处境变得雪上加霜——陈雨以武干政,如果再失去朝中大臣的支持,自己的皇帝只怕也快做到头了。
他扫视了一圈,从惶恐不安的群臣到嚎啕大哭的老丈人,心里打定了注意,银子是要的,但也不能任由陈雨一手遮天,狮子大开口,朝廷终究是自己的地盘,一个倚仗兵权倒行逆施的武人不会得意太久,到最后还得靠这些大臣来辅佐自己,不能压榨太过。
踌躇一番后,崇祯开口了。
“文成侯一心为国,朕心甚慰。不过这个数额是不是太大了一些,可否适当减轻?”
陈雨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陛下,臣做这个恶人,并非出自私心,而是为了京师安危,为了大明江山社稷。陛下说这话,倒显得臣不知进退、枉做小人了。”
崇祯老脸一红,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不过陈雨也没打算让他继续难堪,转过头面向百官,犀利的眼神逐个扫了一圈。百官不敢与他对视,纷纷低下头。
“国难当头,无论官职爵位高低,都应该出钱献力,本官做事,历来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出来就不会轻易更改。”陈雨开口道,“不过谁的面子都可以不卖,唯独陛下不同。既然他老人家开口,那就适当减轻金额:刚才说的标准不变,不过按宅邸、奴仆规模加收过一次银子了,就不收其他的银子了;同样,商铺收过银子了,就不收田产的了,反之亦然。”
百官闻言略微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只要不把各项累加,就不会演变成天文数字,家中既有豪宅、又有商铺和田产的人能减少一半的捐饷。虽然算起来还要脱层皮,但至少比刚才堪比抄家的计算标准要好过了不少。
不过即便陈雨稍微松了点口子,这个严苛的捐献标准还是让官员们轻松不起来。即使什么产业也没有,宅邸也不算奢华,奴仆没有成群,最低也要出五万两,有产业的就是十万两起步了,像周奎这样的大户,只怕二十万两都打不住。
陈雨冷漠地看着哭丧着脸的文武百官,心中鄙夷不已。就是这群哭穷的勋戚、大臣,口口声声说“家无余银”,在原本的历史上,崇祯再三恳求,也只募得区区二十万两,可是等李自成入京后,据说拷饷的数目达到七千万两之巨,相差之大,让人咋舌。
既然他打算架空崇祯,接管朝廷的权柄,挽救这个最后的汉人王朝,除了应付外敌,对内必须进行剜肉割疮式的变革,借助皇太极大军压境的机会逼迫权贵捐饷补充国库,就是第一步。虽然文成商行在海贸中有巨额收入,但那是用来建设军队的,不是用来给国库补漏的,这个义务不能转嫁给自己,必须压在庞大的士绅阶层身上。
崇祯打起精神,询问:“诸爱卿可还有其余事情上奏……”
陈雨一挥手:“陛下,皇太极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什么事都不重要了,眼下捐饷守城要紧!”
崇祯的话被堵了回去,只觉得胸口发闷,心里堵得慌,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顺势说:“既然如此,便退朝吧。”
百官草草行礼,然后依次退出大殿。陈雨望着垂头丧气的大臣们大声说:“记得回去筹钱,明日太阳下山之前,凡是没有缴足银子的,一律视为通虏,到时本官就把他丢下城墙,送到皇太极手里,是死是活,自求多福吧!”
官员们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心里发慌,很多人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在门槛处绊倒。
百官三三两两走到金水桥一带时,见周围没有举着火铳刺刀的士兵,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文成侯倒行逆施,咱们当真要缴这个捐饷不成?”
“你要缴只管自己缴,反正我是不缴的。法不责众,京城这么多勋戚、大臣,他一个以武干政、祸乱朝纲的贼子,难道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就是,大家伙齐心协力,铁板一块,看他能如何?京城军民以百万计,京营、禁卫加起来也是二三十万人,文登营和东江镇兵马据说不到十万,到时候逼反了全城军民,难道把所有人都杀光不成?”
七嘴八舌之间,大臣们互相打气,似乎找到了一丝底气,达成了共同进退的临时口头约定后,便匆匆回府,各自准备去了。想要应付手中有兵、穷凶极恶的文成侯,除了利用法不责众的挡箭牌,转移、隐瞒财产也很重要,陈雨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摸清所有权贵的家底吧?有人甚至在考虑,是不是把家里的仆人先驱散,把商铺和田产暂时转到别人名下,躲过风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