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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503 太孙与村女2
一贵一贱,交情乃现,正是说人生百态,世事难料,当日两小无猜,何等亲密无间。多年不见,难免身份天差地别,纵还有相好之心,因际遇不同、眼光相异,终究难再现当年情形。
杏儿见着宜安她们之前,无论面上多么平静,心中总归忐忑——一边是天之骄女,一边是乡下姑娘,小时候不明白身份之别,一起爬树上山,无所不说。
可如今大了,晓得皇孙们自有无数人趋奉,便是杏儿仍当她们是朋友,她们看杏儿可还认她不是攀附,还能同当日一样么?
待见着宜安等人,杏儿才松口气:她想多了。
第二日先生带着她们,按照年纪分到各班级里,杏儿与众人见礼时,就见一个眼熟的姑娘冲她笑,那姑娘生得明艳,神采飞扬,不是宜安又是哪个?
宜安上来拉杏儿到她旁边坐下,开心道:“你可算来了,以往我给你写过多少信,让你随二舅母来,你偏不来,嫌弃我么?”
“我那时还上学哩,一来京城,要落下多少功课?”杏儿站到宜安跟前比一比个子,“你怎么比我还高出半头来!”
宜安哈哈大笑:“人说北人高大,南人娇小,我原还不信,我爹就是南人来着,也长得那样高。如今看来古人诚不我欺,你果然比我矮些。”
杏儿也笑:“你爹生在南方,可祖上正经是北人,你们一家子再没有不高挑的。”
柳义与李彩凤个子也挺高,杏儿在太平县的姑娘里头,个子也不算低,但杏儿幼时身体不好,到底连累她不如宜安高挑。
宜安笑嘻嘻地把杏儿按到座位上,“这样也好,省得像我一样光长个大个子,我外祖母见着我直发愁:‘哎哟哟,竟比个男人还健壮,这样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杏儿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两个小姑娘抱成一团笑倒在座位上。
她们小姑娘家,说几句闲话,便生疏尽去,好得仿佛从未分离过,心头那些个忐忑长翅膀般飞去爪哇国。
没一会儿,先生进来上课,她俩连忙坐好,认认真真听讲,只不时对视一眼,冲对方一笑。
课间时,宜安便与杏儿介绍同窗们,杏儿这才晓得,京城女学非但有贵女,也有些贫家姑娘,无论出身如何,性情怎样,总归有些可取处,才得在这里有一席之地。
京城里这些姑娘也正好奇杏儿为人,因才认得,不过说些家乡风物,问她一路见闻之类闲话,观其谈吐举止,品鉴人品,方才决定是否深交。
她们正说这话,含芳跟含芷手拉手进来,赶着杏儿叫姐姐,又问她如真他们什么时候来京城,龙凤胎长到多大。
杏儿见着往日伙伴,高兴万分,一边与她们说话,一边往外张望:“含艾怎么不见?”
含芳抿抿唇没接话,含芷道:“艾姐姐病了,在家养病,回头我们去探她,杏儿姐姐你也一道去罢。”
杏儿自然应下,又问含艾究竟什么病,可有大碍没有,宜安道:“艾姐儿三天两头生病,倒没什么大事。”
含芷鼓着包子脸发愁:“她如今可爱生病啦,我爹娘都替她悬心。”
杏儿心头不禁疑云丛生,当日含艾在青柳镇时,不过性子腼腆些,身子骨可不差。再说皇家照看孩子,只有尽心竭力的份儿,还能不用心不成?实在想不通含艾为啥成了个小病秧子。
一日上课下来,杏儿不禁对京中女学的同窗刮目相看:到底是天子脚下,她们学得极深,杏儿若不十分用心,几乎要跟不上。
不过她也不特别着急,跟不上才是正常,若为一时落后,就心急火燎地要去赶超人家,一来没那个必要,二来也逼得自个儿难受。
她订了个计划表,每日多学一个时辰,将落后的部分慢慢补起来,左右宜安成绩好,但有不懂的,只管问她便是。
到第二日,杏儿凭借射技一鸣惊人,连宜安都赞叹道:“你比初学射箭时可厉害多了,这样子倒像是我娘的女儿。”
杏儿嗔宜安胡说:“从没听说这样的话,你再胡说,我拧你的嘴!”
宜安哈哈大笑:“我怎么胡说,我还要与我娘说,收你做干闺女,咱们正好做亲姊妹,岂不好?”
杏儿摇摇头不当真,宜安与她亲,长平公主跟她可没啥情分,公主乐意对她露个笑脸,那是公主慈蔼,公主若不待见她也寻常,没道理逼着公主也非得爱她不可。
要晓得京城女学里这些孩子们,心中都存一分傲气,你若半点儿真本事没有,任凭是皇帝亲女,就是玉皇大帝亲闺女来了,她们也敢拿鼻孔看人,不说挤兑你,总归不会亲近。
昨日一看,杏儿谈吐举止都不俗,落落大方,既不隐瞒自个儿乡下出身,也不随便以为旁人看不起她。功课也过得去,并不曾落下多少。
今儿再看她射术高明,连教习都忍不住高声叫好,便忍不住起了结交她的心思,暗道宜安看重的人果然有可取处。
大伙儿凑在一处说话,论起近日先生让做的题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杏儿微笑听着,有懂得的地方,便不疾不徐说上两句,总能说到点子上;有不懂处,竖起耳朵听旁人怎么说,暗暗记在心里,待往后再看书查证。
若有那等实在听不明白的,她也不会不好意思,大方道:“这个我竟没听过,劳烦你与我细说。”
自来人们最烦不懂装懂的人,杏儿大方说不懂,旁人反增一段敬爱。
杏儿有宜安带着,顺利融入京城女学圈子,旁的姑娘们也没差太远,或凭性情温柔,或凭学业出色,再加上有含芳他们姊妹明里暗里护着,都没出啥大岔子。
杏儿跟宜安两个日则同进同出,夜则同眠同宿,倒好似要将这些年没见的时光都补回来,半夜里都还说个不停,先生们巡房听见好几回,催她们睡觉,她俩屏息一阵,听着先生脚步远去,哈哈一笑,又说起话来。
不过两三日,两人眼下都挂起青黑色眼圈儿,这才晓得利害,连忙用煮鸡蛋滚眼睛。雪娘道:“你们再不按时睡觉,索性分开,免得两个人都睡不好。”
她俩连声讨饶:“先生,我们晓得错了,以后一定改。”
雪娘其实乐见小姑娘们这般亲密,不过吓她们一吓,见她们听话,也就没太管。
又过两日休沐,宜安兴高采烈地邀杏儿到她家去:“你只见过我娘,还不曾见过我爹和兄弟们。”
杏儿原打算跟太平县一道来的酗伴去逛街,偏宜安又这样热情,一时为难起来。宜安见她犹豫,忙问原因,随即一摆手:“这算什么,你们下半晌才出去,你今儿先随我回家,明儿我与你们一起逛去。你们不晓得,京城里很有些骗子,你们才来,没有我带着,只怕给人哄了去。”
杏儿吓一跳:“还有骗子?”她想起当日和圳便给拍花子的掠走,不禁十分紧张。
宜安笑嘻嘻道:“不是那等人贩子,要真有人贩子,早给锦衣卫抓起来,还等我们上当呢?我说的骗子,譬如一枚镯子,与我卖一两银子,看你们外地人,便要卖二两银子,你说要不要我带着去?”
宜安肯带她们逛街自然最好不过,杏儿应下,当日果真跟着宜安去往长平公主府,拜见公主与驸马沐清和。
长平公主只比宋好年大不到一岁,容貌生得像周王妃多些,不过杏儿还是从她脸上看到些与宋好年相似的影子,顿时大感亲切。
宜宁、宜宇两兄弟都从学里回来,公主府上自来重女轻男,兄弟两个也对付不过一个宜安,眼见宜安又添一个得力臂膀,不禁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公主府无须以富贵骄人,又一向晓得宋好年夫妻两个看这孩子与亲女无异,因此十分礼遇亲热,安顿杏儿与宜安住在一处,长平公主忙成那样,还不忘考校杏儿学问。
宜安得意洋洋,跟她娘吹嘘杏儿射术厉害:“只怕比娘当年也不差!”
长平公主挑眉笑,驸马道:“后生可畏。”当年他可是为长平公主弯弓射箭的风姿倾倒,从此看进眼里拔不出来。
杏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在家时,常听说殿下英武,佩服得不得了,等我再长大些,只要有殿下十分之一本事,就心满意足啦。”
天色尚早,长平公主难得有空,索性叫上杏儿往演武场去:“看看你本事究竟如何。”
公主府上有一大校场,公主要看抻量杏儿,杏儿自不会怯场,她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她如今力气还不足,挑一把小弓,第一箭因紧张有些偏,从第二箭起,每一箭都稳稳扎在正中红心上。
杏儿连开三十弓,体力不支,满头大汗地停手,便见长平公主拉开大弓,一箭射去,将她箭羽劈开两半,狠狠扎进靶心。
这一手实在漂亮,几个孩子不禁跳起来,轰然叫好,杏儿更兴奋得忘了尊卑之别,大叫:“公主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