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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看着梨儿痛苦的模样,眼里掠过不舍之色,轻步朝梨儿走去,那绑在左眼上的丝缎随银丝飞扬,白袍迤地,拂过纯白的地毯,若情人的亲吻。
“痛苦吗?这只是开始,为何总不肯听我的话?为何总要这么倔?”
梨儿峨眉紧拧,清丽的容颜写满痛苦,但还是倔强地合上水眸,不想流露软弱的一面,默默承受着钻心的痛,咬着下唇,用手支撑身体,虽然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却感觉寒凉入骨,可腹部却若火烧。
雪落撩起长袍,半跪在梨儿面前,伸手抚上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容颜,温柔道:“现在我把记忆还你,之后,痛苦会变化,你会后悔,没早打掉这孩子,你会后悔,爱上他,一个不值得爱上的人。”
还有一句话,留心底,对不起,但这是我接近阳光的方式。
梨儿睁开水眸,里面水光升腾,似有千言万语,紧抓住雪落的衣袍道:“为何要这样对我?”
雪落凤眸微凝,手臂一收,将梨儿紧拥在怀,脸贴着那散发淡淡梨花香的青丝,似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一滴若水晶般莹透,另一滴若鲜血般妖冶。
“从前有一朵花,开在地狱,没有阳光,没有水,只有暗无天日的黑暗,只有冷寂,但它的心却渴望阳光,而你……是我的阳光,懂吗?”
而梨儿却未听清后面的话,因为脑海里有记忆在重返,若汪洋将自己淹没,这一世失去的记忆,被抹掉的,一一重刻上。
屋顶初遇,泪若雨下。凉亭再见,风华绝代,朝朝暮暮,那句我只不愿你难过,轻叩心房,前世池,许誓,怦然心动,妖都,玉簪赠情。水晶宫殿,琴笛合奏,姻缘树。三生石……留下爱的足迹,却只下留手心残留的温存。
点点滴滴,皆是你,楔,下次别化成悬狸了。不然我找不到你,未央,下次别让人来守护我,这样我的心会碎。
“师傅,我好累,你说。我的爱是个笑话吗?”梨儿枕着雪落的肩,泪流道。
“不是你的错,错在姬未央。他一开始便应该告诉你实情,他算计你,更利于你除掉了花倾城。”雪落轻抱着梨儿道,凤眸一片冷霜。
梨儿身体一僵,一把将雪落推开。失去了支撑,自己便狼狈摔倒在地。。不过梨儿只是无声的流泪,蜷缩在地,仿佛要将这辈子的眼泪流干。
雪落见梨儿如此悲怆,没再说话,倚靠着墙壁,静静地守着她,这样的痛苦,一次就够了,以后我来承担。
阳光沉入地平线,缕缕月光倾泻一地,穿过窗前那棵摇曳的梅树,落下斑驳的剪影,洒在纯白的地毯,映在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容颜上,让人心碎。
梨儿如蝶翼的睫毛微颤,水眸通红,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一片空洞,粉唇翕动:有没有红花?
声音细弱微闻,可却喑哑无比。
雪落凤眸拂开涟漪,看着梨儿无悲无喜的模样,心不由钝痛。
“也许你可以留他。”
“有没有红花?”虽然嗓子干疼的厉害,梨儿还是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雪落用手支扶着墙壁,看了梨儿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如愿,可心却会痛,曾几何时,也曾这般犹豫,抓不住的时光,若手间流沙。
梨儿摸索着坐起身,重捶着心口,让呼吸顺畅点,令人窒息的真相,原来是这样,不过一天,就像过了几百年,这世界为何要有爱恨情仇?如果无爱无恨,便无伤无痛……
雪落端着一碗汤汁进房,不忍再看梨儿的脸,因为那水眸里流露的绝望,会让自己动摇。
梨儿看着眼前递过来,冒着热气的暗色汤药,眼底一片死寂,伸手接过汤药,不顾滚烫的热度,仰头直往喉咙里灌。
咳咳……由于灌得太猛,还被呛住了。咳嗽了一下,眼睛都未眨一下,继续灌。
片刻不到,那碗便见底,梨儿把碗塞回雪落手里,一言不发,巍巍颤颤地起身,朝床榻走去。
雪落定定看着手里的碗,起身出门,顺手将门带上。
梨儿扑倒在床榻上,指尖划过微隆的小腹,眼泪又不禁掉下来,艰难地办勾起粉唇,还以为泪流干了,没想到……正想着,小腹便若刀绞,火烧火燎的。
全身痉挛,缩成一团,迷糊间,有人将自己抱住,指尖微凉。梨儿放声大哭,在他怀里,一如当年,哭累了,便是结束的倒计时。
第二天,阳光伴着冷风,碎入茅庐,床榻上,两个人儿就那依偎着,便已入画。
梨儿纤长的睫毛微颤,睁开水眸,只是有些红,而肿胀消退,看着身旁人的睡颜,失神片刻,好似错觉般,仿佛在烟雨镇的雪府。
唇角荡开苦笑,却难以再次绽开,拿开他的手,起身,朝屋角的梳妆台走去,铜镜照出的容颜,苍白似透明。
梳洗完毕,梨儿打开房门,便见蝶儿和远衡站在门口,眼睛布满血丝,看来他们也是一夜未眠。
门一开,蝶儿和远衡都有些紧张,见出来的人是梨儿,心稍稍安定,依旧是清丽绝伦的容颜,只是她的头发怎么白了?
“我走了,谢谢。”梨儿没在意蝶儿和远衡眼中的震惊,淡淡道。
言罢,头也不回,朝院中那一匹马,点地飞身去,没有一丝留恋。
坐上马背,夹紧马腹,一手拉缰绳,一手挥动马鞭,飞速离开这片让自己梦碎的地方,消失在蝶儿和远衡的视线内。
雪落醒后,已经是三天后,仿若做了一个极长梦,却记不住到底梦到了什么,但当时的心情,是解脱,是释然……
修长白皙的手微动,睁开眼眸,身旁却空无一人,不怒反笑。
不经意扫到软枕上的粉色贝壳手链,笑容苍凉了些,可这次恐怕你甩不开我了。
翻身起床,若鬼魅般打开房门,只见蝶儿和远衡齐齐跪在门口,背挺地笔直。
“请少爷责罚。”两人异口同声道。
雪落清冷地扫了两人一眼,抬眸看着金色的晨光,没有说话。
就在远衡以为少爷不会说话时,雪落指着茅庐前的梅树道:“把它们砍了。”
远衡和蝶儿对视了一眼,依照吩咐,提斧头向梅树砍去,可那两棵梅树就是不倒。
“你们走吧!”雪落站在木桩旁边,白袍被寒风拂动,银丝飘舞,清冷如画的容颜不带情绪,语调没什么温度道。
一听这话,远衡和蝶儿赶忙跪地,不停磕头,认错道:“请少爷责罚,我们不应该放走小姐。”
“我已经不再是姬雪落,不是你们的少爷,我是花落景,是花妖,趁我残留一些记忆,走吧!越远越好。”雪落负手在身后,冷冽道。
蝶儿泪眼模糊地望着雪落道:“可你就是少爷,除了跟在你身边,我哪儿也不想去。”远衡眼眶通红,没有说话。
雪落的凤眸开始泛白,一挥衣袖,那两棵梅树砰砰地接连倒地,连带那几间茅庐,轰然倒地,一时烟尘四起,轰鸣声不断。
等烟消失后,便见茅庐后的大片白色曼珠沙华随风轻摇曼舞,却没有花香,只剩死亡的味道。
“还不走吗?”雪落看着两人,冷冷道。
蝶儿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爬跪在雪落面前,低声祈求道:“少爷,请别赶我走,我没地方可去。”
远衡想把蝶儿拉回来,却发现全身僵住,难以动弹半分。雪落俯视着蝶儿,凤眸忽明忽暗道:“我身边不能带人,不过如果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蝶儿泪眼婆娑,仰望着雪落,抬手拭泪,展颜一笑道:“多谢少爷成全。”秀丽的面容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从未有过的美丽。
“你疯了吗?”远衡见状,再不顾那么多,对着蝶儿大喊道。
雪落扫了远衡一眼,又看向蝶儿,问道:“不悔?”
“不悔。”蝶儿坚定地回答道,眼里光彩照人。
雪落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抬起蝶儿的下颌道:“当年,是我把你哥带走的,也是他让我回来,带你的。”
蝶儿双肩轻颤,眼泪夺眶而出,抽噎道:“还是谢谢,让我有梦可以做。”
雪落俯身,半抱起蝶儿道:“再见。”感觉到的温度,虽有些凉,但蝶儿却觉这怀抱,是这生最温暖,唇角微翘,轻合上眼眸。
远衡看着蝶儿在少爷化为青烟,眼底一片痛苦之色,泪水滑落,咸中带苦,就那么几个朋友,怎么都一个个离开……雪落站直身,朝院外走去,不再看远衡一眼。远衡站起身,朝那片白色曼珠沙华走去。
可还未走近,一簇簇散发着致命美丽的白色曼珠沙华便瞬间凋谢了,消失在有些冷意的阳光下。
再转身,已不见少爷的身影,扯了扯嘴角,大声喊道:“现在没家了,远衡现在可以继续流浪了。”声音回荡在冷风中,寂然而凄凉。
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发现一切已失了意义,黑夜来临,阳光何时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