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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然,一阵沉重的开门声,将我的思绪悉数带回。.
侧目望去,紧闭的朱色镂花殿门被两名年岁稍小的宫女缓缓推开。一身正装的伊柊缓步走出,她一脸凛然,孑然而立,高挽的银发一丝不苟,却被轻起的风吹乱了鬓角。
“皇后所言,哀家会慎重考虑,先行退下吧。”
“是。”
话毕,一袭浅紫色袿衣踏出殿门,敝屣旁垂饰飘带随着她的动作翩飞。拾阶而下,皇后浅画经过跪地的百官身旁时,向着为首的白发老者微微颔首,嫣然一笑,而后飘然离去。
反观九尺高台之上,伊柊冷眼看着他们的动作,面上波澜不惊。
似是看倦了阶下之人的动作,伊柊视线轻移,却无意中瞥见站立在殿柱旁的我,眼中泛起一丝涟漪,却又立即被她压下。
向着伊柊浅浅一笑,我收回目光,蹲身于皇纬身前,扶着他还并不宽广厚实的肩膀,喷吐的气息隔着薄薄的面纱传出,“纬儿先随静衣回岱萱宫可好?”
“皇奶奶,”皇纬紧紧攥住我的袖口,小脸上眉宇顿蹙,眼角瞥向一旁肃立的伊柊,最终妥协,“纬儿等您们用午膳。”
看着皇纬消失在转角的身影,我将眼中的柔意悉数掩下。立起身来,踏着春风行至伊柊身旁,与她并肩而站,举止娴雅地睥睨着跪在殿前,各有算计的百官。戚七曾说,每当我神色严肃时,周身便会散发出孤傲冷清的气息,他喜欢却又害怕那样的我。.
而下首,久跪的官员在殿门打开的瞬间便纷纷抬首,转动着满是精光的双眼,肆意地打量着露出华丽一角的宫殿。
“臣叩请皇太后金安。”
为首的老者声如洪钟,锐利的双眼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俯首而拜。
“臣等叩请皇太后金安。”
闻声,其他一众大臣也纷纷附和,揖首而拜。
“诸卿家平身。”伊柊淡淡而语,就着袖间的遮挡紧握住我的手,低声耳语,“幸得殿外宫女拦着,太傅无性命之虞。”
微微颔首,我的心稍稍放松。如此,朝堂的一番说辞便可少却很多。
“上天示警,还请太后以天下福祉为重!”
“请太后以天下福祉为重!”一声起,引得百官呼应。
我环视一圈,冷冷打量着众人脸上程度不一的愤懑。看此番情景,太傅的触柱之举已经彻底激起这些儒子心中的“正义”。
三月前,我的容颜突变;而这三月来,穆熙皇都滴水未降。巧合?的确巧合,却是令人人自危的合。上天示警,我记得多少年前,张天鉴曾有过同样的说辞。
看来,幕后之手已经迫不及待了,想要借此一举剿灭皇凌的羽翼。
俯首望去,那站立于首位的老者,此刻眼中满是胜利的桀骜,高高地昂起头颅看着我,仿佛打量惨败的对手一般。
我握住伊柊的手,看着她面上隐忍的怒意,微微摇头。而后脚步轻抬,站于伊柊身前,抬起手,摘下面上的纱巾。
果然,下首的儒子们在看到我的面容的瞬间,纷纷作出各色惊讶的形状。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面上又都现出惊恐之色。
“噗通。”
一名身着褐色官服的半百官员,颤颤巍巍,拖拽着麻木的腿脚上前数步,再次跪拜在地,“太后,太傅冒死觐见,只因心系天下,此等逆天之术,不是妖物又该作何说辞。”
“请太后以天下苍生为重!”
瞬间,百官下跪,其势咄咄逼人。
而反观张天鉴,他站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众儒子的反映,脸上的褶皱变得更深。
伊柊眉间紧蹙,欲要上前说话却被我拦住。
我轻抚着面容,缓步上前,看着一脸窃喜的张天鉴,面带笑意地问道,“张天鉴以为,这张面容当有多少年岁?”
只见张天鉴面色一滞,不明所以地回望了我一眼,又扫视了一圈同样迷茫的众儒子,抚着一缕花白的山羊胡须,思忖片刻方才答道,“年逾半百,自是大衍之年。”
我缓缓点头。的确,这张脸虽然不复当初那般褶皱满面,但皮肤却稍显松弛,确是五十上下的年岁。
“如此,又请问张天鉴,本妃现今年岁当是几何?”
张天鉴似乎隐隐觉察到一丝不妥,却终究没明了我的用意,只得与我打起了太极,“妖物年岁,老夫又如何能够知晓。”
“哦,是吗,”我面带惊意,不由上下打量了着他,“当初,若是不得张天鉴一番推卜,又如何会有本妃与先皇的一段良缘。”
闻言,张天鉴面上一阵尴尬,不由轻咳两声,“若老夫未曾记错,当是艾服之年。”
话刚说出口,他便意识到已经落入了我的圈套之中,满脸怒意没有丝毫掩饰地表现出来,圆睁的怒目恨恨地看着盈盈笑意的我。
见此,伊柊笑意浅浅,看了我一眼,微微颔首,然后上前与我并肩,厉声说道,“各位爱卿可都听清了,太妃并不是什么妖物,只是寻回了解药,恢复容貌而已。”
一时间,下首的百官皆是无言,他们三三两两聚集,低声议论着。但看他们神情,面上的惊恐已经不复当初,言辞间也不似最初的激烈。
“既是寻回解药,臣等自是应当为太妃的福泽高兴,”张天鉴面上恼意尽消,笑意融融地看着我,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我心中一阵警惕,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发难。
只见他低头轻拂着官服上未曾看见的尘土,而后抬首,眼中精光顿现,“却不知,太妃为何要杀光所有知情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