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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你？”林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你怎么在这里溜达呢？”和林峰面对面的是林峰初中同学小皮球。
尽管小皮球的模样发生了很大变化，个子也高了，脸也瘦了，林峰还是从他的眼神和神态里，一眼就认出了他。
两个人在街头互相打量着，心头都不由想起那场在大礼堂的决斗，时隔多年，如果真的没有那场游戏，怎么能彼此这么快就一眼相互认出呢？看来，要想难忘，就得有深刻的经历。平平如水的时光，在大脑沟洄里刻不下什么，更不要谈什么刻骨铭心了。
往事如云烟，老同学邂逅，现在的彼此，早已经不是曾经的彼此了。
“你是来这里旅游吗？”林峰握着小皮球的手问道。
“生活苦闷，日子紧张，哪里还敢想旅游的事啊？”小皮球苦笑一下，说着，眼泪汪汪在灯光下闪。
“怎么回事啊？”林峰望着小皮球的眼睛，心生纳罕，“日子好了，日子不好了，都得该散散心散散心呀。过日子，就是过心情，过心态。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要常想一二。”
“唉。”小皮球叹口气，低下头，和林峰握着的手也没了力气，缓缓松开了。
“走吧，我们一起去吃口饭。”林峰拉起小皮球的胳膊，朝一片灯火辉煌处走。
夜色微凉，在异乡的城市里，见到少年时的同学，林峰心头荡着一层亲切，漾着一层温暖。这温暖亲切让林峰想和小皮球坐下来，来一次长谈，来一次推心置腹的对话。小皮球眼底的泪光，又让林峰的心陡然缩了一下，不敢贸然发话。
林峰拉着小皮球进了一家湘菜馆，“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见过你，一直没听见过你的消息。你都忙什么呢？”
“唉，没法提。”说着，小皮球就低头，闷闷不乐。
“老同学，不管有什么事，想开点儿，放开点儿，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心里有啥苦，就说说，说说就轻松了。老憋着，憋出病来，不值得。”林峰安慰道。
“唉。”小皮球又叹一口气。
林峰叫来服务员，“来10啤酒，湘西外婆菜，剁椒鱼头，湖南小炒肉，土匪猪肝。其他，吃着看。”
林峰打开啤酒，倒进小皮球杯子，泡沫被啤酒液面推出杯口。林峰自己也倒了一杯。
“来吧，先喝一杯，解解渴，叙叙旧。多年没见的老同学了，不容易呀。”林峰笑着举起杯子。
“来。”小皮球脸上也堆出勉强的笑容，举起杯子，两个人碰了一下。
“我也忒想同学们，想和哥几个喝喝酒，聊聊天，可是，轻易哪能碰到呀？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遇见，实属不易，我们有缘，多喝两杯吧。”林峰又举起杯子，干了一杯。
“对了，你咋一个人在西安啊？”小皮球端着杯子问林峰。
“我呀，在这里工作。”林峰把土匪猪肝往小皮球跟前推推。
“在这里工作？大学毕业就来了？”看来小皮球对林峰的事情一直绝着缘短着路呢。
“要不怎么说得多联系，多聚聚呢，我们俩的聊天都对不上路了啊，老同学。”林峰碰一下小皮球的杯子，干了。
“嗯。”小皮球也干了。
“剁椒鱼头。”服务员端上菜。新鲜的鱼肉香钻进两个人鼻孔。
“老同学，看你有点不开心不欢喜啊。”林峰又开始倒啤酒。
“唉。”小皮球光叹气，低头不语。因为啤酒的缘故，脸色白里透着绯红。
“不提不开心的事，说说高兴的事儿。”林峰转了话题，不想再问下去，“你结婚安家了吧？”
“结婚了，才有这么多不顺心。还不如打光棍呢。我现在就特别羡慕那些单身族，丁克族，可惜，已经进了婚姻的围城，没办法了。”小皮球无奈地感慨。
“怎么发此感慨呀？”林峰疑惑地看着小皮球。
“唉，你知道咱们同学李婧吗？”小皮球看一眼林峰。
林峰点点头，心想：太知道了，这个李婧还用问吗？你也太绝缘了。
“一中老校长做媒，把我们撮合到一起。人是很不错，家务活不用我操心，洗洗涮涮都是她的。人情搭理，也都是她的，更是没挑。就是心太高，一个女的，我不想她成为女强人，我也没啥事业心，她走那么高，别人怎么看？要不，古人就说，女子无才就是德呢。价值观不同，思想就不一般高，家庭和谐就出了点问题，时间久了，就积怨成深。表现出来，就是冷战跟热吵。”小皮球似乎放开了些，一下说了这么多。
“过日子，哪有马勺不碰锅沿的。慢慢来，多沟通，多包容，既然到一起了，就往好处努力。男人更得体谅媳妇，家里家外的，也不容易。”
“本来有了孝儿后，关系缓和了些。可是，有一次，她收拾屋子，整理我皮箱的时候，发现了一张女同学的照片，就不干了。这张照片，也不是女同学给我的，是我们班的一个男同学追那女同学，后来，人家女同学不乐意了，男同学就想把照片撕了毁了。我就取乐，留给我吧，兴许，人家看上我了呢。男同学就笑了，把照片让给了我。我就放在箱子里了，后来，连我自己都忘了。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她竟然翻出来了。我连跟那校花说话都没说几回，怀疑我干啥？人家偷驴，我光去拔木橛子的。”
林峰不由乐了，“你呀你，结婚这么多年还留罪证。”
菜馆里人来人往，大厅里氤氲着各种菜香。桌子上的啤酒瓶里只剩下半瓶酒，两个人都脸色泛红。
“服务员，再来两瓶啤酒。”林峰又要啤酒。
“不来了，不喝了，晕了。再喝，就撞墙了。”小皮球朝林峰摆手。
小皮球拗不过林峰，两个人就又喝了起来。最后一瓶啤酒下去，两个人就都酒足饭饱了。
“你住哪里呢？”林峰红着脸关切地问小皮球。
“就在火车站边上，那里便宜。”小皮球说话舌头根发直。
“退了，过来跟我一起住。”林峰的语气近乎吩咐。
“不用了。明天我还得走，还得去找李婧。”小皮球停住脚步。
“到底怎么了？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峰也停下来。
“我们吵架了，我说了狠话。最后，她说不想回这个家了。我说，不回就不回。她就掉着眼泪走了。我知道，她一直念叨想来西安，想去海南。也许，出来散散心就回去了。可是，这都走了一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就请假出来找了。我在这里报社刊登寻人启示了。下一步，就去海南看看。”
“真的，你退了房间，我也是一个人在住旅馆，咱俩一起商量商量，兴许能帮上你。”林峰拉着小皮球的胳膊。
城市夜色是一个灯火的世界，灯火的街道，灯火的窗口，灯火的车流。灯火映耀着人们的面庞，投射进人们的眼睛，日子就是亮色的，温暖的。灯火的功能也是有限的，那些光亮的暖色却抹不去减缓不了人们心头的遗憾伤痛。
“我得找到她，没有她的日子，我才知道我有多么需要她。失去了她，我没法生活。”小皮球喃喃自语着，在阴暗窄小的小旅馆里，收拾晾晒的袜子毛巾。
“别落下东西。”林峰在一边提醒着。
“有啥啊？不落下我，就都在了。”小皮球情绪低落。
两个人来到林峰住的旅馆。
“你这么找也不是个事，大海里捞针。你试着通过她最近的亲人，最要好的朋友劝劝她。”林峰给小皮球沏了一杯茶水。
“各方面都不错，就是她越来越小心眼了，猜疑这，猜疑那。婚姻最大的病灶就是不信任，没有了信任，做什么都是错。你说，无意中，多年前，藏了那张李颖的照片，值得吗？”
林峰的酒算是醒了，原来遇见小皮球，是这样安排的。小皮球在一张照片里等着自己呢。
“不说前边谁是谁非了，说说怎么找李婧，怎么过后边的日子吧。”林峰坐在椅子里，稳稳当当地靠着椅子背。
“听你的，我不单纯靠自己的力量找她了。之前，怕跟亲戚朋友说，怕人家笑话。现在没办法了，再不说，人家也知道。纸里包不尊。我要找到她，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小皮球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所悟。
“你们同学谁看上李颖了呀？”林峰边若无其事地问，边心想：慢慢慢慢就都水落石出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在爆料青春当初。
“看上的人可多了。基本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那种。我们班有个县长儿子，独生子，家庭条件好，人长相也行，挺高，挺白净，性格也不赖，不是纨绔子弟。他就一直追，一直追，后来，两个人一起看了一场电影，就散伙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两个人就没有拍拖。”小皮球掌握的情况还挺多。
林峰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被小皮球的叙述弄的提心吊胆、惊心动魄的。李婧，李颖，这两个和自己曾经有关，和自己现在有关的女人，突然以这种方式登场了。林峰在慨叹世界很小的同时，也在感叹每个人感情之路的波谲云诡 。
林峰眼皮垂铅，可还想接着问下去，想把小皮球的所知都掏出来。
“先睡会儿，一会儿接着给你讲更多你不知道的故事。”小皮球大嘴巴频张，哈欠连篇。
林峰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