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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静悄悄地,谁也没有说话,也许是药力的作用,绮罗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刚一闭上眼睛,无崖子的眼睛就睁了开来。
他抬起手,粗粗的指腹滑过她的眼角,用悲伤至极的眼神看着她,心头的那根针,越刺越深。
烛光摇曳,睡梦中的她,盖着被子,整个人那么的小巧玲珑,她仍紧皱着眉头,眼角那颗泪痣若隐若现的,仿佛一颗晶莹的泪珠挂在那儿,婴儿一般的睡容令人心疼。
也许,只有在梦里,才能这样放肆地凝视吧。
“就算,没有南无忧,我们也不能在一起了,因为你,杀了最疼爱我的姑姑,你是我的仇人,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也不会。”喃喃的,她的声音从他的怀里闷闷地传来。
他的手,蓦地一顿,悲伤的眼神愈加深沉。
她扭过头去,眼泪无声地滑落,不知不觉打湿了他的大片衣襟。
他弯腰抱紧了她,头靠在她的肩窝,越抱越紧。
……
好几年前。
他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一向冷漠阴沉的眼神中闪过不可思议的目光,手中的种子掉在了雪地里——
“姑姑……”
“无涯,杀了我,快杀了我!”十六公主逐云霓痛苦万分地在冰冷的雪地里打滚,然后扯着他的衣袖,哀求着,原本美丽高贵的脸庞,此刻扭曲地像是即将走向地狱的魔鬼一般。
“姑姑……”他连忙蹲下身去,将地上痛苦的人抱在怀中,“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绮罗让他过来给十六姑姑送豌豆花种子,却听宫人说十六公主发然发了狂跑出宫,侍卫们正在四处寻找,但不敢惊动皇上和绮罗公主。
无崖子便循着她的脚印在宫外的一片野地了找到了她,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模样,跪倒在雪地里,浑身金銮,打滚。
“我,我上了陆雪凝的当了,她,她说我只要听她的,罗念就能复活,就像皇兄当年把皇嫂从死里救活一样,我吃了很多她给我的药,……我让绮罗也吃了那些东西……”
逐云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痛苦地闭上眼睛,咬紧了下唇。她现在悔不当初,为什么会信陆雪凝那个坏女人的话呢?现在,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绮罗!
“陆雪凝?”他心头一怔,闪过一抹不详的预感,他沉声问道,“姑姑,绮罗吃了多久了?”
“一,一个月了。无崖,想办法,救救绮罗,救救她,救救她呀。”远处,马蹄声响起,还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娇喝声,这是绮罗的声音,肯定是听说十六公主跑出宫她也带着人来找了。
“不,我不能回宫里,我不能回去了,陆雪凝那个坏女人,一定会拿我来要挟不悔和绮罗的,为了救我,他们就要受制于她。不行,他们还那么小,皇兄皇嫂都不在了,不行……”逐云霓喃喃自语着看着那远处即将到来的小侄女,突然,她看到了无崖子怀中的剑,“无崖,答应我,要好好地照顾绮罗。
逐云霓痛苦的眼泪流了下来,在那迷蒙的视线中,她好像看到一个男人在看着她笑,在召唤着她。
“罗大头……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好想……”她笑了,终于,又看到他了。
“姑姑……”绮罗尖叫出声,她惊恐地看着倒在无崖子剑下的十六姑姑,那把剑正在往下滴着鲜血,而那剑分明握在他的手里。
“你……”她跳下马,踉踉跄跄地跑到跪倒在无崖子面前的逐云霓身边,她颤抖着手,不知道该碰姑姑那里,她只看到那剑穿透了她的心脏,血如泉涌,雪地被染红了好大好大一块,那么惊心,那么刺目。
“姑姑……”终于,绮罗抱住了逐云霓的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无……无涯……”逐云霓的手指着无崖子,她很想说,要她这辈子跟着这个少年,不要离开她,不要吝啬爱和复出,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停止了呼吸,身子一软,歪倒在了绮罗的怀中,那手指还指着他。
“姑姑,姑姑……”绮罗悲痛地呜咽着。
他,他为什么要杀了那么疼爱他们的姑姑,为什么?
*
第二天一早,绮罗睁开眼睛来,发现自己仍旧被困在君无涯的怀中,但是他显然已经起过床了,因为房间的桌子上有热腾腾的早餐,床头有一盆水。
她一抬头,就看到他,他在看着她,和昨晚的眼神一样,总不会他这样看了她一个晚上吧。
她冷着脸,挣脱着要起来,“你可以走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回去。”
“不要动。”他却一只手按住了她,另一只手拧干了毛巾,轻轻擦过她的脸,说道:“伤口已经换过药了,但你不能用力,否则会出血。”
洗完了脸,他又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桌子边走过去,她狠狠地张嘴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冷冷地说道,“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多余吗?你不怕你的妻子生气吗?”
“你伤好了我就走。”无崖子并不理会绮罗的冷嘲热讽,也没有多加解释,将她按在怀中,舀起面前的稀粥,小心翼翼地吹了两口气,然后送到她的唇边。
“……”绮罗别过脸去,腮帮子因为生气鼓得老高,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因此有了一点血色。
他的勺子跟了过去,绮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勺子又往前送了送。
“我伤的是肩膀,不是手,我能自己吃。”她没好气地低吼道,又咬了他肩膀一口,他抱她抱的那样紧,她能动的只有头了。
“我知道。来,喝吧。”他根本就是我行我素,丝毫也不管她的意愿,明明她的双手可以动,他还把她当不能自理的残疾人。
两个人又这样僵持了一会,最后,绮罗又只好认输了,张开嘴巴,吃下了那一口粥。
见她愿意吃了,他的脸上突然间露出了一丝笑容。
绮罗一怔,这笑容,毫无芥蒂,仿佛是寒冰溶化后的感觉。他从来都不笑的,他也从来都只笑给她看的。
只可惜,如今已物是人非了。
两个人都不再言语,绮罗忽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我不想呆在这,我想出去走走。”她吸了吸鼻子,说道。
用完早餐后,他便抱着她出了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多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殿下,王妃已经……”君无涯的护卫吴明正要开口,绮罗便别过了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