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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的阳光越来越毒辣,已临近夏日的灼晒感。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伸手拉过飘过我眼前的一支细柳枝,春日里的锦华殿应是最美的,一树树桃花的嫣然似锦,还有嫩绿的柳枝点缀其中。而如今快入夏,桃花也都差不多凋谢了,偶尔惨落的几朵总让我想起御花园里的梅花。
我站在钓鱼亭旁的水岸边,剑婴和清云等人都候在几尺之外。难得的平静,我闭上眼,让带有暖意的微风轻轻抚过全身。
“母妃好兴致。”耳旁传来不甚熟悉的话语,我还不太熟悉她的声音。
昱泓成婚时就已搬出锦华殿,带着王妃在京畿内另有雍王府,只隔三差五地会进宫来给我请安。自然地,他的身边通常都有雍王妃安慧宁,我亲自挑选的儿媳。
我转过身,自顾自地走回钓鱼亭中,亲自斟起茶水来。
“还是由儿臣来吧,母妃请稍作休息。”她抢过我手里的活计,我与昱泓对望一眼,无言地坐在桌边,等着她的茶水。
她与安青不同,亦与安淑仪不同,拥有安家女子贤良安静的性子深处还隐隐藏着傲气。安青对鈭谦一味的忍让,就连鈭谦给她的谥号都是“恭顺”,安淑仪胆怯软弱,瞧不出有多大的心思。偏我选的这位安家女子,却是极少地聪慧,她对雍王妃尽职尽责,对昱泓也是有心关爱,持家有道还御夫有术。抛开她的身世背景,她确实是位贤妻,甚至是为贤后。
然而我却瞧在眼里不太舒服,并非是怕昱泓娶了媳妇忘了娘,而是因为我们的大计,她毕竟是安家的人,太过于聪慧让我心有不安。
“母妃请用茶。”她将茶双手奉上,又转身为昱泓斟好,这才低下头道:“母妃请恕罪,儿臣瞧这周围景致不错,想请清云姑姑带儿臣四处瞧瞧。”
我嘴角含笑,不知是否有当初秦太妃那样的慈爱地笑容,轻轻地摆手道:“去吧。”
得了我的话,她才缓缓离去。
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沉思,瞧这般模样,很明显是为了让我与昱泓说话,她想必清楚我们母子之间有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话语,但她却选择置身事外,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谁也说不准。
“母妃。”昱泓瞧我沉思,轻声唤道:“母妃。”
“哦,”我回过神来,先解决眼下的事情为重,旁的事情暂且缓上一缓。“你父皇的病前些日子加重了,你可知道?”
他没有意外地点点头,答道:“父皇虽然还坚持每日上朝,但脸色大不如从前,儿臣猜测是在硬撑。”
“日前夏相和马相都到过龙乾殿,照你父皇的意图,怕是想将太子托付给这两位,你如何想?”
他略一低吟,声音压得更低,就连我都要附耳才能听得清楚。“如今的情势,父皇的心还在太子身上,咱们只能走一步险棋。”
“不行,”我断然拒绝,“如果这样做,你以后就成不了一代明君。”
“母妃误解了,儿臣并非想现在就举事,而是天下大灾,民不聊生。不若请父皇让太子前去赈灾救济。”
“为何无端端地让他得了这份好处?”
面对我的不解,昱泓胸有成竹,轻声道:“母妃曾说过,会要胡不归以煮熟的粮食捐给朝廷,这样秋天收不到庄稼,天下势必大乱。但儿臣认为,这个恶人不要不归去做,而是让太子去做,才能彻底地失去名声。”
“这计倒是好,但法子有点过了,所以母妃一直不想去做。天下间又会多出多少的冤魂来?”
“如果不这样做,且不论儿臣会不会起兵,仅论昱景的性子登基,天下间一样会生出许多祸事来,届时死伤的人数亦难以预估。如是就此去做,不归那边早已囤积不少的粮食,只要我们及时赈灾,死的人还要少些。”
“这样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慢慢地喝着茶,法子虽毒却是最有效的一个。
“她如何?”
“还好。”淡淡地回话,昱泓目光看向远处,安慧宁和清云不知在说什么,两人站在一株桃花树旁笑着。
“还好便好,但母妃不得不提醒你,她是安家的人,若她乖乖的,母妃就不会干涉你们之间的生活,若她有一点点的轻举妄动,母妃都不会留她安全。”
“儿臣谨记。”
“不归那边,母妃自会安排的,眼下需要你做的事,我们虽有颜家和凌家,但都是些武将出身,将来不会蛊惑人心。母妃为你挑选了一个文臣,”我顿了一下,轻笑道:“马寅徽。”
“马寅徽?”昱泓小声地轻呼起来。“他对父皇向来忠心耿耿,怕是不会偏向我们。”
“他是文人,自然就有文人的劣性。他想的是做名留青史的贤臣,可贤臣得辅佐的是明君。你父皇是明君,难道昱景也会是吗?等他前往赈灾事发,马寅徽还会认为他有成为明君的能力吗?”
昱泓闻言点点头,道:“母妃说的也对。儿臣会去办的。”
话音刚落,便瞧见安慧宁和清云快回到钓鱼亭,我自停了话语,笑意盈盈地看着安慧宁。
拉着安慧宁说了会贴己话,我又打发清风拿了些物件赏给了她。昱泓见我有些倦意,带着安慧宁告退。
我在清云的搀扶下回到寝屋内,刚在床上躺下,便闻得屋外一阵的喧哗。
“娘娘。”清雨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轻声道:“喜总管身边的小笋子刚来说,淑妃娘娘带了不知从哪里请来的神医到龙乾殿为陛下诊病。喜总管不清楚神医的来历,不放心,特地让小笋子来请娘娘过去一趟。”
寄柔竟然私自从宫外带人进来,到底是何人给她出的主意。但眼下什么主意不是重要,重要的是他去为鈭谦诊病,万一诊出……眼下大局未定,我心中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我随手拉过衣裳,由着清云为我穿着,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就朝外赶去。
若是个庸医也就算了,要真的是个神医,我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岂不是就功亏一篑。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纵使那个人是寄柔也不可以。
脚下步履匆忙,我又这副简单的装扮,路上宫人们匆匆跪拜,小声嘀咕。顾不了这许多,我只要顾上寄柔那厢还没有完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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