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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当夜晚清凉的气息再次扑入口鼻时,谢岙大口喘气呼吸,舌头僵直发麻,身体软软下滑,不忘抬头睁着阵阵眩晕的两眼,瞪着视线中不断转圈的形青龙。
虽然刚才阳气只吸了一点点,但是这种方式必须严肃拒绝,
“…………”
谢岙舌头一时半会吐不出完整的句子,心中正急得挠爪,下巴忽而又被抬起,一缕纯炽气息顺着相距不过一寸的唇缝轻渡而来。
舒徐而迂缓,和煦而温存,与之前凶狠的力度完全不同,戎睚极尽耐心,让气息一点点渡入谢岙口中,吞吐的呼吸之间交织融化,方才抬首撤开些许。
这是……阳气?
谢岙愣住。
“呆子,如今身体这般不济,原本就不欲吸阳气,只不过刚才一时没忍住而已……”
形青龙舔了舔唇,衣领不知何时松散些许,丹绳束着青发闲散垂皎白颈项一侧,金眸微微一挑,竟是无限慵懒艳逸,狠狠振荡谢岙视线。
无意中看到青龙大爷松散衣领下漂亮至极的线条,谢岙咕咚咽了下口水,身子一翻毅然支胳膊爬起,一脸狐疑道,“不是要吸阳气?”
“因为对纯阴之体念念不忘,本大爷才出手帮忙,让彻底忘了那事——”望着少年滚着汗珠子的额头,被自己方才咬的红艳艳的嘴巴,戎睚喉咙一动,声音不亮反哑,“这呆子勿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把身体快些养好,到时候本大爷就能这般吸阳气,而且……”
没有听完青龙大爷的后半句话,谢岙额角就凸了凸。
……卧槽,这货果然还是为了阳气!
谢岙张了张口,准备说服青龙大爷放弃新款吸阳气方式,不过余光瞄了瞄窗外的禁制,又果断闭了口——
此时提出,万一惹恼了这青龙,跑又跑不出,只怕是大大不妙;
反正这厮说身体养好前不会吸阳气,不如自己就趁这段时间想一个妥妥的办法!
谢岙心里小算盘啪啪啪拨打完毕,便要起身回屋睡觉。
“去哪里?”
谢岙一只手刚刚摸到榻边,就被一只长臂拦腰捞了回去,一扭头,正对上青龙大爷不满目光。
“呃…天色已晚,回去睡觉……”
“就此处睡。”青龙大爷屈指榻上随意敲了敲,矮榻瞬间宽了数倍,竟是连挪窝都懒得动。
“咦?!可…可是还没洗漱……”谢岙随口扯谎。
“胡说,明明头发都未干,定是方才已经沐浴了!”一双金眸泛过寒光,“还是说……想趁着半夜去找那纯阴之体?”
眼看一排龙牙即将露出,谢岙立刻挺身躺倒,滚到了榻边上。
背后一片灼热气息覆盖,不远不近,恰是半臂之距。
戎睚哼了哼,抬手轻卸了谢岙脑袋上好不容易绑起来的发绳,让一头半湿的头发披散舒展,修长手指发根间徐徐穿过,抚摸的力道不紧不慢,恰似与谢岙呼吸的节奏相同,极具催眠效果。
谢岙余光瞅瞅一手支颊闭目养神的青龙大爷,确定他没有再啃一口的意思,这才逐渐放松警惕,被顺毛的舒服哼了哼,心中碎碎念明天一定不洗澡……
许久之后,少年呼吸终于渐渐平缓。
形青龙慢慢睁眼,转眸盯了一瞬,嘴角忽而一翘。
“哼……”
一道若有若无的轻哼声逸散榻上,戎睚翻身躺下,伸手一勾,把少年重新揽入怀中。
衣当被,臂当枕,直至把少年完全容纳自己双臂圈出的空间内,拉近至面对面、吞吐彼此呼吸的距离,形青龙方才一脸满意入睡。
……
第二日一早——
云淡日清,雁翔重山,正是出行好天气。
此时客栈院中,却是眈眈紧张气氛。雪禅左望望,右看看,默不作声继续打包东西。
“诶?耳包不能去秘境?为何?”谢岙费劲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爆出一连串问题。
“这蠢兽昨夜未归,今日一早回来,头上那颗肉角就窜高了一寸,昨夜定是偷偷摸摸去化角了——”戎睚扫了一眼灰毛兽妖脑袋上指头蛋大的小角,嗤笑一声,一脸明晃晃的鄙视,“妖兽化角一惯需要静心待变,去那灵气充沛之地的秘境,对这蠢兽反而是诸多刺激,于它化角不利。”
“叱吼……”耳包喉咙里发出一串声音,一只独眼凶狠瞪着形青龙,露出对峙红光。
“原来如此……”谢岙低头思了一瞬,也觉得耳包此会更安全,于是干脆利索蹲它面前叮嘱道,“唔,那耳包就先附近湖灌山化角,记得每三日来此客栈一探……若是回来得早,就去山里找……”
耳包一只兽瞳蓦地睁大,灰毛耳朵登时软软贴了脑袋上。
“咳……”看到自家兽妖这般惨遭背叛的表情,谢岙不由摸了摸它披霜带露的脑袋,想到与自家兽妖不过团聚几日,脸上也露出几分不舍,“放心放心,听说那秘境中仙草诸多,等从秘境回来便给带来上一些,助化角……诶——?”
耳边凉风呼呼刮过,谢岙还没说完,就被青龙大爷拎着带到半空,雪禅抱着包裹慌忙跟上。
“戎睚、等等——!”
“哼,等这呆子说完,那八尾魔蛇都入洞睡觉了!”
“不是、还准备先去一趟太苍山庄……哇啊啊——!”
一阵狂风卷过半空,三咻的消失不见,只余数片落叶缓缓飘下。
灰毛兽妖仰着脑袋看了半晌,赤红兽瞳一眨不眨,四只厚爪逐渐冒出利甲,紧紧扣着地面。
……
湖灌山往北,路过五百里水路,三百里流沙,越千崖之险,过凡灵之界,方可到洹山。
此时洹山山脚,却是天浑地浊,法术如骤雨冰雹,纷纷密密。
“呔!这臭龙,怎地来俺的地盘没事找事!”
“这个蛇罴!千年不见,还不速速给爷爷磕头!”
阵阵呼喝之下,形青龙与八尾魔蛇斗得正欢,这厢厉风纵横,电闪雷鸣,满目锐气霜光;那边魔蛇播土扬雾,藿藿迸云,翻滚的天昏地暗。
谢岙看得眼花缭乱,想到之前八尾魔蛇正吃野鸡时被某只青龙踹了老窝,不由默默叹口气。
唉,自己也不想打扰这魔蛇吃早饭,本想趁着上午去一趟太苍山庄,奈何青龙大爷一声‘这呆子如今身体只能越界一次,当然是先去洹山!’为由,直接提溜了过来。
如今要是再想去太苍山庄,云路不可登,符界不可穿,只能从本路而行,从此地出发少说也要半个月,还不及身体养好再用千里符的速度快……
谢岙左思右想片刻,从袖子中摸出一张符纸来,舔了舔其中的朱色法印。
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向白衍要了传音符纸,不消片刻就能传音到太苍山庄——
谢岙对着符纸简短说了几句,虽然背景音有些吵杂,不时传来那魔蛇‘老子洹山一霸’、‘洗去当年耻辱’之类的咆哮声,不过条件所限也顾不得那些。
等到谢岙终于把符纸一拍送出时,那边青龙大爷也快要结束战斗,一抬眼,只见雪禅竟时不时飞身入了战斗圈内,见缝插针的从角落突入,向那被雷电烤的黒焦焦的魔蛇上撒什么东西,一袭雪衣穿梭这般血腥场面,也显得轻盈无比,翩跹无双。
“雪禅?”雪禅又一次飞回来时,谢岙纳闷出声,“放迷药?据说迷药对这只八尾魔蛇无效。”
“不…不是迷药……”雪禅有些羞涩的摊开手掌,展示手中的瓶瓶罐罐,“是些调料而已,也不知秘境中有没有可吃的东西……若是没有,这么大一只的蛇肉应该够恩公吃上一阵子——”
谢岙额头瞬间冒出一个汗珠子。
不远处的八尾魔蛇听到,一张蛇脸惊恐望来,敲被形青龙一脚踩脚下。
“这般烹食蛇肉,调料旺火之时放入最佳,所以想趁此时多撒些恩公爱吃的调味,”雪禅从袖子里又摸出一红色瓷瓶,“还差这一味椒粉便好,恩公稍等片刻……”
“等等、俺这就说那秘境的入口哪里!蛇可杀不可辱,莫要吃了俺的肉啊啊!”八尾魔蛇扭动着蛇身一阵大呼,焦皮下倒是晃出来缕缕肉香味。
“嗯?!个罢软的八尾蛇,怎地还不如以前耐打?爷爷还没打痛快!”青龙大爷顿时一腔不满。
不满虽不满,这八尾魔蛇老实交代了秘境入口所地点之后,青龙大爷也没了战意,脚下一抬放跑了它,只余雪禅一脸可惜望着满身调料的焦漆漆的魔蛇飞速窜回洞中,万分依依不舍。
依照八尾魔蛇所言,没过多久一行来到洹山山腰,放眼望去皆是三桑之木,颗颗高达百仞,颗颗有干无枝,其中有三颗盘结交错,同根而生,树干之间围出一方薄雾轻旋的空间。
唔唔,秘境啊……还是上古秘境……啧啧,里面该不会如同X罗纪一般,全是变异种的植物?满地跑着吓的妖兽?或是像那白泽真境一般,绮丽飘渺似仙境?
谢岙做好一番心里建设,随着戎睚大爷的脚步迈了进去——
光景瞬息万变之后,只见一条泥路铺前方,两侧萋草无边无尽,前方一棵巨树盘踞,顶端云气覆盖,隐约可见树枝迭起交错而上,好似仙树中踏出一条通路来,直达树冠。
“……这就是上古秘境?”谢岙傻眼。
一棵树,一条路,构图未免也忒简单了点!
“这不过是……”戎睚说了一半,忽而眸光一晃,伸手捉着谢岙丢了身后。
四野萋草飒飒,滚滚草浪中浮光骤现,凝成一个个灵体,如仙如妖,皆是两眼炽白无瞳,浮空飘飞了前行通路上,幽幽望着入侵的一行,嗖的冲了过来。
戎睚大爷站原地未动,衣袍被灵气冲击的哗啦啦后扬,微微勾唇,冷哼了一声。
“滚——!”
一道猛喝推涌滚滚磅礴妖气,登时把沿路灵体尽数掀飞,凝光破碎,烟消云散。
“……此处不过是真正通往秘境的‘门’而已。”青龙大爷不紧不慢说完,拎着一脸惊愕的谢岙纵身跃上了巨树。
这、这颗巨树竟然是门?
谢岙双脚落树后,一脸不可思议左右打量。见这树虽是极大,通路却只有一条,树枝盘曲向上,层层叠叠,宛如佛塔木梯。
经历了方才守门之灵的突然袭击,谢岙自是一路小心谨慎,握着色空棒眼观八方,幸而这树中再未有妖灵出现,没多久顺利来到了树顶。
待谢岙从树中钻出时,青碧树顶转瞬化作了丹台。放眼望去,无尽天地似鸿蒙混沌,其下仙境时隐时现,偶有一瞬可见光摇烟霞,覆载悠悠瑶树琪果,花草松篁,远方擎天飞瀑,千寻白练。
“怪哉……”戎睚立丹台边沿,拧眉望着下方,“此处不像秘境,却像是仙界九霄之地……”
谢岙还没看仔细,那奇妙光景又被混沌云雾遮住,顿觉心痒难耐,“原来这树塔之后才是秘境,可惜这云雾太浓,啧啧……”
“恩公,那边可以看到一些——”雪禅看到东侧云雾淡薄,两眼一亮,几步走去,水眸含笑,“此地灵气果然充沛,恩公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轰隆隆——!”
就雪禅一脸庆幸之时,地面骤然剧烈晃动,一道裂痕猛然炸开,恰是贯穿了雪禅脚下。
此刻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谢岙猛然把雪禅推出去,几乎同一瞬间,一道赤金光墙从裂痕中拔地而起,转眼没入云端之中,高不可及。
“呆子!”戎睚迅速扑到了光墙前,一掌呼啸挥上,光墙竟是纹丝不动。
“恩……恩公!”稳住身形的雪禅忽然一声惨叫惊呼,脸色煞白望着谢岙身后。
这光墙隔绝了对面一切声音,谢岙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到戎睚骤然恐惧的神色,一双金眸几欲暴突而出。
谢岙顿觉不妙,猛然转身,只见一个身着仙袍的灵体已经悄无声息靠近,炽白无瞳眼珠子的翻看对准了谢岙,高高举起了手中长戟,尖锐利刃正正朝下。
“擅长此境者,杀——”
随着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利刃灌着厉风猛然刺下,谢岙地上滚了数滚,奈何实力悬殊过大,不过几瞬息就被逼到了角落里,猛一抬头,就见粘附不去的长戟呼啸刺来。
下一瞬,那长戟的竖刃却生生停了谢岙眼球前,相距不过短短一寸。
一把寒剑穿透灵体胸前,剑光化作一道竖线疾速暴涨,灵体刹那溃散无形。
谢岙满头冷汗,呆呆睁大眼。
只见那灵光飞散之下,显出一若松身形。
一袭若兰衣衫染着血污,却遮不住一身凛然纯澈剑气,盈风衣袖之下,皓白手掌稳稳握着一把流转寒光的长剑,往上看去,这容颜似皎皎寒玉,眸似月下清潭,却似积雪未消,寒彻沉寂。
那双黑眸看着谢岙,却又好似没有看着谢岙,仿佛看着真实,又像是看着一触即碎的幻觉。
谢岙更觉自己是看到了幻觉,揉揉眼,再揉揉眼,直到少年身影没有消失,才高声惊呼一声。
“青、青钧师侄——?!”
一瞬间,云青钧眸光猝然凝聚,犹如千尺厚冰骤然敲碎,神色剧烈一晃,哑声开口。
“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