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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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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府,后院东厢房。.房门外守卫着的杨峰像是一尊门神,抱着双臂坐在那里,一双虎目瞪得犹如铜铃,脚下,自己傍身的两把车轮板斧靠在门框之处,远远看去威风凛凛。

但是稍稍靠近些,便能听到他那犹如雷鸣的呼噜声,这憨货守在这里执意不肯离开,但是还是瞪着眼睛睡着了,便只有一个样子吓人。

许一岚和叶星赶到这里时,便是看到这般奇异的风景,便是又好气又好笑,就在此时,门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从门中走出,一身紫衣袈裟带着佛家庄重之气,隐隐得还能听见钟鼓齐鸣的声响,慈眉善目又像是活佛临世。

叶星和许一岚连忙行礼,这位老僧便是欧阳燚的师兄,圆觉寺方丈,释空大师。今日黄昏时分便赶来为钟离羽疗伤,知道此时方才出来,眼中满满的具是疲惫。

“释空大师,我家王爷如今的情况如何?”许一岚连忙问道。

“阿弥陀佛。”释空大师道了句佛号后只是叹了口气。“施主太过执着,这身上的伤好治吗,心中的痴念如何治得?”

说罢,老僧便向着门外走去,口中低语着,一字一句却是流入了几人的耳际,便是熟睡的杨峰也醒了过来,几人闻言都是一阵阵失神,待耳际声止,老僧已经不在眼前了。

其他几人都只是一阵恍惚,唯有两人不同,许一岚,眼中的神色越发的黯淡无光,叶星若有所思之后却是有些明悟,口中念念有词,便是方才老僧留下的佛语。

“尔时世尊,四众围绕,供养恭敬尊重赞叹;为诸菩萨说大乘经,名无量义教菩萨法佛所护念;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乱坠天花,有四花,分别为: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珠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

语出法华经,经文中所念及之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彼岸花开花之时不见叶,生叶之时不见花,正所谓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生生相错,永远无法相会的悲恋之意。

许一岚听不懂佛经中字句所指,但是老和尚念经时的语调,以及耳边时而响起的那似有似无的梵乐,却是把他落入了无限的悲痛之中,他刚刚许久方回过神,再抬起头来便是看到叶星已经推门而入,便跟了进去。

只见钟离羽在里间的床上端坐,脸上已经渐渐有了些红光,身上原本的伤都消失,就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众人皆知,这是释空大师一夜辛劳所致,但是钟离羽依旧沉睡着,怀中的摄魂瓶中,两道灵光依旧在那不断缠绕着。.

身后,许沐青躺在那里,依旧没有一点点的气息,脖颈之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也已经渐渐愈合,但是因为钟离羽的执着,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双手之中握着的一颗珠子便是南海王南宫鲨留下的至宝,保得她容颜依旧。

许一岚走进来,全然不顾脸上不知何时多出的泪痕,只是看着钟离羽的眉目,耳边又响起了当日的话语。

“一岚,遇到对的人,就不能放手。拼了命,也要做到。不然后悔的就是一辈子。听我一句,如果留不下来,就和她一起走,万万不要错过了。”

为何此时自己会想到这个呢?是因为老僧刚刚所说的经文吗?到底那段经文之中说了什么?许一岚心中越来越迷茫,但是那不知名的痛苦却是在心头萦绕不去。

“一岚,你是听懂了吗?”叶星看着钟离羽和许沐青两人的面貌,说道。

许一岚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是我心中,就是那么痛,不知道为什么?”

叶星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得看了许一岚一眼,问道:“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许一岚的心中,那个红色的身影再次浮现了起来,那个自己不断想要忘却,却是越发清晰的身影,那个自己爱过,却又错过的女子。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叶星一字一句得说道。“花叶永不相见之花,错过,便是指便无法相会之痛。世人之痴念,执着的错过之恋。”

那一字字,一句句,此时便犹如雷鸣一般在许一岚的心中响起,羽和自己说过,千万不可错过,但是自己还是错过了。许一岚就像是被忽然间抽去了力量一般,便要跌坐在一旁,这些日子里一直在无视的痛,却是在此时一一涌上心头。

叶星看了一眼许一岚,便是明白了一岚所痛之处,便摇了摇头,又看向了床上如今都像是熟睡着的二人,这一对痴人。

羽,你不是醒不过来,你是不肯醒来是吧?就像是你和一岚说过的,最痛苦的就是放手之后的错过,以及悔恨。你如今恨得是自己,所以执着着不肯醒来吗?

那一次,便是为了一个误会,你们离开了,你错过了解释。当你在边疆为了她,放弃回来的希望之时,你错过了相聚。当你回来之时,佳人已嫁,你便再没有见她一面,那一日,我从八王府回来,告诉你一切之时,你是痛苦的,你知道一墙之隔便是此生挚爱,但是你错过了,便再难回头了。

直到山南镇再次的相遇,你终于直到珍惜,哪怕只是珍惜短暂的相聚光景,你也开始珍惜了,但是没有想到的却是生死相隔,最后,我也不知道是你为了她,或是她为了你,便在这里牺牲了生命,却都是无悔的抉择了。

最后,她把生的希望给了你,选择了最后的错过,你却不肯放手,执意追随吗?

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此生的错过,你却是等不及来世,你是在恨吗?恨自己为什么要放手,为什么一次次放手?直到佳人已逝,心碎琉璃。

瓶中,钟离羽和许沐青两人的灵魂还在那缠绕着,但是却是难以弥补此生都难以终老的遗憾,羽,你不愿意醒来,是因为你知道只要你醒了,这一生中最后的相聚就要消散了。

羽,你在执着的,是要牺牲自己救回了她,还是与之共死,方能如愿?

叶星终于明白了大师为何救不醒他,求生之人方可救,一味求死之人何人救得了呢?

眼前,钟离羽还在那里熟睡着,却是不知道多少人今夜便是因为他无法入眠,叶星走上前去,伸手从钟离羽的袖中把那块螭吻玉佩给取了出来,轻轻捂在胸口之处,闭上了眼睛。口中说道:“一岚,护住我,我一定要试一试。”

许一岚闻言脸色大变,连忙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叶星捂着玉佩的手臂,口中说道:“叶星,你不要命了吗?你已经损耗心神过度了,要是再强行入梦,时刻都有可能心神俱灭的!!”

叶星睁开眼,看向了许一岚怒道:“一岚,你是要我就让九爷这么睡下去吗!?”

许一岚闻言手上顿时失了气力,叶星便是在此时再次闭上眼睛,螭吻玉佩上忽然射出了一道蓝色的光芒,把叶星笼罩在了其中,便也只是一刹那的光景,那光芒又收回了玉佩之中,钟离羽手中的摄魂瓶中,有多了一道紫色的魂光。

叶星却是像是失了魂一般,轰然倒地。

许一岚看着眼前的变故,心中却是一阵阵发堵,自己便是这样子自怨自艾,如何改变的了如今的现状,若是什么都做不了,当日的抉择又有何意义呢?

叶星再次睁开眼来,却是一阵阵的恍惚,身子也是一阵阵发虚,似乎随时都会死过去一般,抬头看去,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水域。

这里是羽的梦境?还是生死交际的鬼门关?叶星叹了口气,迈着蹒跚的脚步向着那水域走去,周围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将这里渲染得十分神秘而又吸引人,脚下,土壤之上,草木茂盛,却都是从未见过之物。

叶星走了没有多久,便发现那片水上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远,自己向前迈上一步,那片水就向后退上一步,就像是躲避着自己一般。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色没有半分变化,但是叶星却是感觉得到自己的身子越发的虚弱了,真是没用!叶星暗暗骂道。若是倒在了这里,便会魂飞魄散,化为游魂野鬼!虽说已经有了牺牲一切的决心,但是总不能还没有见到羽,自己就昏死在这里吧。

终于,,他倒了下来,眼前的一切都渐渐得变得虚无,似乎都要消失了,终于,叶星失去了意识,眼前归于一片黑暗之中。

就这样完了吗?真是没用啊,若是母亲在这里,一定能够做到的,自己,还是太弱了。

忽然,鼻间闻到了一阵幽香,一股奇异的香味,叶星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晰了些,眼前,一个女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得像是半透明一般。

是母亲来了吗?叶星抬起头来,但是那女子模糊的身影却是难以分辨是何人,只是许久之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那身影却还是模糊的一片。

眼前,自己的鼻尖躺着一朵花,一朵卷曲着像是一把小伞的血红色花朵。自己闻到的那股幽香,就是从这花儿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是曼珠沙华!”叶星彻底的苏醒过来,眼前的红色楔,便是释空方丈经文中所说的彼岸花,黄泉路上,因为已死之人对于人世间挚爱的悔恨之泪灌溉出的花朵。

叶星站起身来,周身之处都开满了曼珠沙华!

那个身影渐渐的远去了,那花儿也都随之枯萎,便是在她渐渐离去的远处,又一朵朵绽放开来,叶星渐渐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便起身追了上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自己却是精神了许多。

但是那人影就像被风吹远了一般,渐渐消失,叶星的耳边只能听到一句话,只有三个字,不断重复,渐渐消散。

“带他走,带他走,带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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