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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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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的布阵,想起在长安突然被要求准备定情物,还要在上面绣制红牛图案的经过,解忧不禁问他:「红白蓝,代表你们不同的部落吗?」

「对。.」翁归靡解释:「乌孙国有三大部落,分别以红牛、白狼、蓝鹰作为氏族象征。每逢重大活动,各部落都会派人参加。三种颜色的旗子交错,各部落的人们聚成圈,表示三大部落紧密相连,永不分离。部落首领是世袭族长,也是国王赐封的翕侯,与国王、法师、巫医和王公组成长老议会,协助国王治理国事。」

解忧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蓝色鹰头上。「那么说,你是蓝族的?」

「没错,也可以称蓝鹰。」

「大禄也是长老、翕侯吗?」想到他如此年轻,就做了相当于丞相的大禄,而且还能代替国王娶妻,似乎权力不小,解忧试探地问。

翁归靡笑了,充满阳刚气息的面庞,因这快乐的笑容而显得格外英俊;乌黑的瞳眸在火光、月光的辉映下,熠熠闪亮。「公主觉得呢?」他反问。

「我想应该是吧,大禄是吗?」解忧再把问题丢还给他。

翁归靡低头看看自己左胸前的蓝鹰,目光落在她脸上。「如果我不是,就不能佩戴这个符号。公主觉得我看起来不像,是吗?」

「不,我只是觉得大禄很年轻。」解忧被他显赫的身分吓了一跳。

「二十六岁还算年轻吗?」他注视着她,笑容未减。「草原上的男人,十四岁当家的可不在少数,大汉皇帝和贵国诸王,不也多有幼年继位的?」

他说的是事实,解忧有点被他瞧得不自在,于是致歉。「我说错话了。」

「不必介意,公主并没有说错。」翁归靡安抚她,又指着场中央围着巨鼎跳舞唱歌的人群说:「公主听,阿肯在歌颂你呢!」

他突兀的转了个话题,解忧却明白,他是想以此消除她的拘谨感,不由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什么是阿肯?」

「他们是草原上最受欢迎的游牧歌手。.」翁归靡兴致勃勃地说:「他们正在歌唱公主不远万里来和亲,不畏寒苦奔西域的经历呢。」

「真的吗?」解忧倾听歌手们的歌声,赞叹道:「我只能说这歌声曲调悠扬、音色宏亮,可惜我一个字都听不懂……等以后我学会乌孙语时,一定要请他们再唱一遍给我听。」

「没问题,只要公主召唤,他们随时可以来。」

说到这儿,解忧钦佩地看着他。「乌孙与汉朝相距万里,身为乌孙人,大禄的汉语说得真好,我也希望自己能像大禄说汉语那样,流利地说乌孙语。」

翁归靡略显僵硬地说:「公主不必着急,在乌孙国居住八年后,公主的乌孙话一定也能说得非常流利。」

解忧是个聪明人,当即问道:「大禄在汉朝住了八年吗?」

「是的,臣下十二岁时,作为质子到长安去,直到六年前父亲去世才返乡。」

弱国之君为取信强国,常将自己的直系子孙送给对方当人质,自春秋以来,便盛行于各国。

得知他曾作过质子,解忧深感同情。「少小离家,大禄一定吃过很多苦,才会如此成熟冷静。」

「那不算苦。」她的悲悯与赞美令翁归靡心头一热,不由得直言:「与大汉公主下嫁乌孙苦寒之地相比,臣下在长安,可是过着锦衣玉食的舒适生活呢。」

解忧不否认。「长安的生活确实比这里好,可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离开父母,独自到陌生国度生活,肯定承受了不少孤独和寂寞。」

翁归靡沉默了,一双黑眸凝着她,彷佛陷入沉思。

「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吗?」面对他的静默,解忧不安地问。

「没有。」他仍然注视着她。「公主没说错,开始时确实感到孤独寂寞,甚至想逃走,但等有了新朋友、熟悉长安城后,臣下就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

「难怪大禄说只要适应改变,生活就会快乐起来,原来那是经验之谈。」解忧低语,目光越过燃烧的篝火和欢乐的人群,投向深邃的夜空。

星月的光辉,在熊熊火光中显得有点黯淡,就连天空也颇为晦暗。

由翁归靡的话中,她联想到不幸早逝的堂姊,也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乌孙王求亲得亲,她奉召不远万里来嫁他,却连在婚礼上都见不到他的面。

尽管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解释了他的缺席,可他的冷漠,仍在解忧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

她忧虑,在这样的阴影下,她要如何开启她的新生活?

「公主不必想太多,吾王是个公正诚实的男人,一定会善待公主。」

翁归靡的声音穿透过她迷惘的思绪,她倏然一惊──这个男人会读心术不成?

「大禄认为我在想什么?」解忧转回头问他。

翁归靡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公主不是在思乡吗?」

第2章(2)

不是读心术……不过这个男人倒是满可爱的,居然会猜测她的心事。

看着对方纠结的眉宇,解忧的心情陡然放松,微笑道:「我没有思乡,只是在想贵国国王和我自己。我相信大王向吾皇求亲,并不是想要得到一抽姻,而是想要一个保障;因此,身为和亲公主的我,不该有太多的期待。」

她的话直接而坦率,让翁归靡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骗人的话也决定不再说。

而解忧似乎并没期待他回答,才说完,就飞快地掉头,看了看天空和狂欢的人群,纠正道:「不对,我还是有很多期待的。既然已经来了,我就要尽快学会你们的语言、融入你们的生活。我喜欢草原和蓝天,喜欢草地上奔跑的牛羊和骏马;我要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让自己快乐,也让其它人快乐。」

她神情认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将心里话告诉给一个认识不足一天的男人,也没有察觉她的话,竟让那个男人无比感动。

翁归靡没料到,同样是年轻漂亮的大汉公主,这位却与前一位有着天壤之别。

他对细君公主初到草原时,整日以泪相伴、哀怨幽歌的情景记忆犹新。

那时,纵使王上付出全部时间和精力,小心地呵护她、宠爱她,也没能止住她的泪水。

可眼前这位公主,即使面对国王的冷落,却一心想着她的「和亲」责任,想着要尽快融入他们之中、适应草原生活。

对此,他怎能不感动?

「只要公主有这样的愿望,就一定能实现。」他强抑着内心的澎湃回复。

「你真的认为我能做到吗?」想到不愿见她的夫君,解忧不甚确定地问。

「绝对能!」听到她不再称呼他的头衔,翁归靡双目迸发出热情的光芒。

注视着他闪亮的黑眸,解忧既兴奋又怀疑地问:「我和细君是堂姊妹,细君来了几年,都无法融入你们的生活;我与你只刚认识,你如何能确定我不会像我堂姊那样哀愁悲戚、郁郁而终?」

翁归靡神情专注地凝着她,毫不讳言地回答:「你与你堂姊不同。虽然我们刚认识,但臣下和族人们,都已经看到了公主的坚毅和勇气、开朗和快乐。试想一个喜欢草原和毡房的王妃,怎能不被她的子民爱戴?」

没想到在这个莽荒之地,还能听到如此暖人心扉的话语,解忧激动地说:「希望大王也像你一样了解我。」

说完后又觉得不妥,她赶紧补充:「我是说,我希望能与大王和睦相处。」

「不必解释,我明白。」翁归靡温和地微笑。「两天后,贵国的送亲使节和护兵,就要返回大汉了,臣下希望他们走后,公主也能保持这种乐观开朗的个性,那将有利公主很快达成心愿。」

解忧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装出愁苦的样子。「如果我的个性,在过去二十年都不曾变过的话,那又有什么理由担心它会在此刻忽然改变?」

「说得也是。」她的话和顽皮的神情,惹得翁归靡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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