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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政殿里被软禁了半个多月,这日清晨,桑祈终于能回到自己的府上,与玉树和管家一起收拾行装。
桑府上下忙忙碌碌,四处有人奔走不停,有人从里往外搬东西,也有人从外往里搬。大大小小的紫檀木雕箱,很快就堆满了前厅,里面有沉甸甸的金银,也有需小心轻放的瓷器,上面都系了喜庆的红色布条。
只有桑祈自己的小院里还算安静,玉树正带着两个丫鬟,将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擦拭得光洁鲜亮,一尘不染。
桑祈则自己在书房里,亲力亲为收拾书架。
虽然书本上干干净净,并没有灰尘,也都搬了下来,用鸡毛掸子彻彻底底清理了一遭。手上一抖,突然有一本书中,抖落出一张信笺来。
她俯身将其拾起,微微一怔,继而含笑抚上了这张厚实古朴的信笺。月色,暗云纹,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是晏云之曾经递给她的一个“请帖”。
然而她并没有赴约。
思绪飘回诗酒趁年华的那一年,想起那夜的放歌纵饮,只觉仿佛还在昨日。
桑祈想了一会儿,听到外头玉树在叫她,问她收拾好了没有,才赶忙道了句:“快了,就来。”
又将那张信笺夹回书页中,连通其他书册一起放回了架上。而后放好尘掸,推开了房门,问道:“时辰到了?”
“快了。”玉树道,“我们该到门口候着了。”
桑祈应了声“好”,便抬步向外走。
玉树跟在她身后,又向她确认了一遍:“真不用带什么东西?”
桑祈笑了笑:“不用,反正到时总不会缺了我们的。”
边说边往桑府大门走。
一路路过花园,路过垂花门,路过前厅,整个桑府窗明几净,焕然一新——因着这片土地上有这样的习俗,家中若有女儿出嫁的话,定要打扫得干干净净,等待夫婿上门迎娶。
今天正好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好日子。
在桑府众人忙碌却并不太激动的氛围里,府上的小姐桑祈出嫁了。
来接她的却不是她的夫君,只是一顶八抬金顶,红幔装饰的宫轿。
桑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与管家和众人告别,作了一揖后,挑帘进了轿里。
迎亲的队伍,从洛京最繁华的长街招摇而过,一路带着人们的议论喧哗声,进入了宫墙深院里。
这一整日,关于桑家二小姐阿祈是何等会讨帝王欢心,前脚刚从大将军的职位上被罢黜,后脚就摇身一变成了后宫中“桑夫人”的议论始终不曾停歇。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都热切地口耳相传,一直聊到深夜。
然长街上华灯已灭,千家万户都说累了,陆续进入梦乡的时候。灯火通明的织舟殿中,被议论的核心人物桑祈,却好像事不关己似的,坐在桌旁,一颗一颗吃着盘中的蜜饯。
另一个当事人,当今圣上卓文远,这会儿才过来,一推开殿门,看她把自己照顾得不错,不由失笑,缓步走到她对面坐下来,敛袖问道:“甜么?”
“嗯。”桑祈点点头,很自然地伸手向前,也递给他一个,招呼道:“尝尝。”
卓文远婉拒了她的好意,在这寝殿内左右打量了一番。
这是他专门为她准备的住处,一切都按着她的性子来,设计得要使用方便,还要好玩有趣。床榻特地做得很宽,并排躺下三个人都绰绰有余,边上放了一个横椅,因为她喜欢随手把外衫放在旁边,这样起身就可以直接拿起来披上了,不需要旁人帮忙递过来。窗边挂着一个竹片制成的摆件,有风吹来的时候,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好看又新奇,是她自己从府上带过来的。
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桑祈的红衣和她背后的龙凤双喜烛上,明白了还应该有一样什么东西,低眸注视着面前的女子,抬手在她空荡荡的头顶轻轻擦了过去,淡声道:“早晚有一天,我会再补给你一个有凤冠霞帔的婚礼。”
这句话说得很温柔,也很认真。
桑祈吃蜜饯的动作停了停,才又含笑咬了下去,点头道了声:“嗯。”
是的,她也相信,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有一场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的婚礼。
只是那时的对象,不应该是他。
殿中安静下来,半晌只有晚风在悄声细语。
双方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有所行动,卓文远垂眸看她,她低头看手里的杏干。看了一会儿后,终于抬眸迎上他的视线,清澈的眼眸被烛火映出几分本不属于它的热度。
卓文远那双蕴满风流的桃花眼微微一眯,柔声道了句:“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桑祈心头一跳,点点头,起身坐到梳妆台旁,边摘着自己的首饰,边道:“你不先去沐浴一下么,玉树已经准备好了热水。”
没想到卓文远走了过来,站到她背后,亲手帮她将发簪摘下来,暧昧一笑,无赖道:“一起?”
桑祈一回头,将发簪从他手上夺回来回来,并顺便朝他做了个鬼脸,嗔道:“呸。”
卓文远便哈哈大笑起来,玩味道:“算了,我可是沐浴过才来的。不但沐浴,还斋戒焚香了,仙姑若是不信,不妨检查一下。”
说着便抬手,慢条斯理地解起自己的衣带来。
桑祈将发簪小心收好,突然整个人转过神来,视线直勾勾地紧盯着他。
他正解到一半,衣襟半敞,露出没穿里衣的一小块肉色肌肤来,本想调戏调戏她,被她这样看着,反倒自己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停下了动作。
便见桑祈双手扶在矮凳上,上身前倾,坐姿调皮,挑眉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在茺州的时候。”
“嗯?”卓文远一时没想到她说的是哪件,回问道:“什么事?”
“当时我个子太小,每次上马总要站个小凳,上去后再叫仆役把这个垫脚的小凳栓在箱妆上。可是有一次仆役粗心大意,忘了给我装,我就走了,结果下了马就上不去。”桑祈一边回忆,一边忍俊不禁道:“然后你特别好心,抱我上去。可是我腰带上的饰物,不小心勾上了你的腰带。于是大庭广众之下,我人是上马了,你的腰带却被我带开了,当时衣襟一散,脸就黑得跟锅底一样。”
“噗。”想起这一遭,卓文远自己也头疼地发笑,道:“幸好当年周围都是汉子,衣服穿得又好几层严严实实,不然还不知有多丢人。”
“就是就是。”
说起往事来,话匣子打开了,二人津津有味地聊了许久。
桑祈也没注意,卓文远是什么时候聊着聊着便躺到了榻上,侧卧下来,只稍稍撑起头同她说话的,还在兴致勃勃地追忆些鸡毛蒜皮的趣事。
忽听卓文远唤了她两声:“桑二。”语气有些不对头。
这才停下来,收敛笑意,迷茫道:“嗯?”
只见他身上盖着薄衾,俊颜在烛光下轮廓柔和,眉眼多情,唇角噙着丝丝笑意,问她:“你当真想好了嫁给我么?”
桑祈面色一僵,故作不解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卓文远笑意深了几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柔声道:“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心里还记挂着晏云之。”
一语中的。
桑祈低下头,沉吟半晌,坦然道:“你说得对。”
而后又蹙眉,继续道:“可是那能代表什么呢?就算我心里还有他,他已另娶,我亦另嫁,以后也再无干系了。你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刀:“你看,你心里也有很多其他人,我也不在乎不是?”
卓文远没回答,看着她的目光却暗了暗。
桑祈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紧张,仿佛刚才还清凉的晚风,这会儿也变得燥热起来了似的,额头隐约出了几滴汗。
沉默僵持良久后,卓文远才又笑了,道:“没错,你说得对。”而后勾勾手指,示意让她过去。
眼见聊天扯皮的伎俩被看穿,也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桑祈只好站起来,梳洗一番,将喜袍脱下来,放到一边,到榻上坐了下来。蹙眉看他,有些委屈道:“刚才聊得有点兴奋,这会儿还不困呢。”
卓文远笑容无奈,从衾被中伸出一只手来,拉住她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肚一点一点在她手背处细腻柔滑的肌肤上摩挲,从拇指到小指,将她的每一根手指都细细抚摸一遍后,又收回长臂,转身背了过去,躺下来,道:“那我先睡,今天真的累了。”
说完当真不再理会她,没多久便传来一阵均匀沉缓的呼吸声。
桑祈又坐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绕到他身前,试探着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轻轻戳了戳他的腰。
见这身量伟岸,俊朗不凡的年轻帝王始终长睫紧闭,无动于衷,才松了口气,在离他远些的地方跟着躺下,阖上双眸,心跳如擂鼓,久久未能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