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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筱云睡了,安安静静的,仿似失去了知觉。.
翌日。
天色又渐渐暗了。
风声呜咽,尤如一首千古绝唱。
尤其是在这江畔,风的呼啸声,声声灌耳。
此江通往天冥运河,沿途风景迷人,可直达北国最东的郡县。由此去边关,比行走陆路节约了约一半的行程。
东方孝宇放目望去,云君早已备好的福船停在码头,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能容百人,日行四百里,疾如马,稳如驴。
马车停靠在江畔,便有水路督军前来恭身行礼,“尊王金安。”
东方孝宇自十六那年,行成人礼后,既被当今圣上封为尊王,赐以尊王府宅独居。他的势力,便是在那一年,开始无声无息地如毒草般蔓延,已经扩及到朝野内外。
监管天冥运河的督军,便是东方孝宇所安插的人马,“尊王,您要的兵马,建章已经按照君姑娘的吩咐准备好了。”
在将士面前,东方孝宇从来不摆尊王之架,视之如兄弟。他双目放光,赞赏地笑了,拍着督军的宽敞右肩,笑道:“辛苦了。建章,日后没有北国人在场,不必假势称我为尊王。我们兄弟一场,何需如此陌生。”
回头,以同样温和的笑容望向杜云君,“云君,吩咐人把慕容四小姐弄上船。”
杜云君迎着深夜里狂乱而来的冷风,淡淡地笑道:“是,孝宇哥哥。”
慕容筱云尚在睡梦当中,只感觉一阵颠簸,似是微微的地震在轻颤。她试着睁开眼,又感觉有人来扳她的身子。
后来,她彻底醒了,只感觉被人一把抱起。
顿时,从那人身上传来了让她熟悉的气味。
是……东方孝宇?
慕容筱云确定,她确实是被东方孝宇横抱在怀里,行走在冷风当中。.
她闭紧了眼,不敢有半点声响,装着沉睡的样子,只感觉风从四面八方扑来,冷得太过刺骨,尤如一把一把的刀子飞过来。
风声呼啸在耳边,有些张狂。
看来,冬天是真的到了,周身的严寒之气不由让慕容筱云一哆嗦。
东方孝抱紧她,似是故意用臂膀替她挡去了头部的冷风。她只感觉到,东方孝宇的胸膛有着一股魔力,结实而安稳,似温暖的港湾,可以任由她这只小船停泊。
然而,这只不过是慕容筱云短暂的错觉罢了。
她听到有陌生的男子声音响起,“大哥,建章不明白,慕容宏伟是你的杀父仇人。是他直接害我们萧国由盛世走向灭亡。大哥为何还要娶他的女儿为妃?”
蓦地,慕容筱云只感觉东方孝宇楼紧她的臂膀更有力道了,似是一副囚笼,将她紧紧囚禁。连他的声音也随之阴冷,“我会让慕容宏伟看一出好戏,直到将他们慕容家的人凌辱到死。”
空气似是结了冰,以至于慕容筱云呼吸起来,有种稀薄的感觉。
她,将要窒息而亡。
一时之间,慕容筱云无意中探听到了两条至关重要的情报。
一是,东方孝宇并非正统的北国皇子,而是已亡的萧国后人
二是,她爹爹慕容宏伟原来就是杀死东方孝宇亲身父亲,也就是萧国皇帝的真正凶手。
得知如此情报,慕容筱云大惊,却装着依旧沉睡,毫无知觉,实则内心已掀起一翻风波,自己一边琢磨着,一边感受着这狂风大浪。
慕容筱云曾在将军府私闯过爹爹的书房,翻阅过北国《皇朝征战志》。当时,她不过七岁,还因此而被爹爹责罚过。《皇朝征战志》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二十年前,北国向萧国发起战争,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将萧国取而代之,并为一国。而那次出征的将领,正是爹爹慕容宏伟。
如今,东方孝宇年满十九,正好是萧国亡国的十九周年。
据说,萧国皇后美貌横生,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眇兮,是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美人胚子。萧国灭亡以后,其后失踪。
民间也有传说,北萧两国开战,正是因为两国君王为了一倾国红颜。
那么,东方孝宇的娘亲,很有可能就是萧国皇后。而她嫁予北国皇帝的时候,已经身怀着东方孝宇了?
这,不过只是慕容筱云捕风捉影的猜测。
真正的实情究竟如何,还待她细细探究,她假装着沉睡不醒,由着东方孝宇抱至船仓的寝室。
迷团重重。
当年东方孝宇亲娘死于惠妃之手,葬身火海之时,他不过才六岁。
那么,如此的国仇家恨,东方孝宇怎么能记得如此深刻。
慕容筱云一想到东方孝宇那冷漠的表情,与接下来将对她与慕容家进行残酷的折磨,她的身子就不由一阵哆嗦。
一个六岁的孩童,能把萧国的国仇家恨记得如此深刻,想必萧国皇后当日必定偷偷地向他灌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思想吧。
想一想,真是可怕,东方孝宇从一个装疯卖傻的孩童,到今天这般大展身手,开始对北国进行出击报复。
这中间,东方孝宇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
所谓帝王之路多坎坷,想要因复仇而复国的帝王路更是崎岖不平。
东方孝宇他,简直就不是人来着,他势必已有魔鬼一统天地三界般的抱负。
否则,他怎么能如此胸有成竹呢?
慕容筱云不敢继续往下想,紧闭着双眼,感觉那双宽敞的臂膀已离她而去。
她被放置在一张软床上,头底下枕着一席软枕,渐感觉有微微的荡动。
大概是,船已起航。
东方孝宇将一席软绵绵的狐衾轻轻盖在慕容筱云身上,然后垂了五彩的琉璃珠帘,迈着沉稳的浅步离去。
一股暖意沿着狐衾传来,时而有阵阵定香相伴。
慕容筱云暗自嘲笑,东方孝宇,你又何必要对仇人的女儿如此心细照料。
你大可将她扔到天冥运河,你大可让她被严寒吞噬了生命。
你何必要让她如此感动,何必让她知道你是一个细心且对手下和蔼宽容的人。
你既然心中充满了仇恨,何不做得更绝一点,断了她对你所有的痴恋。
还是,你留着她的命,是要继续折磨,正如你所说直到她被受凌辱而死?
慕容筱云的心,彻底空了,哪怕她有两世的记忆,曾受过高等教育,亦然无法驾驭自己在这北国的凄惨命运。
莫非,真的是一啄一吟,已是前定。
她与东方孝宇,注定要在今生以仇人相对的身分相识共处吗?
慕容筱云缓缓睁开眼睛,但见满室的金风玉露,视野里的寝室尤如一间贵族家小姐的闺房,犍陀罗风格的绣床,雕刻着莲花座,室内挂着朱缘之画,抱柱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饮酒的半仙、抚琴的隐士。床侧伴有波斯进供的明镜梳妆台、包金镶玉,不远处的八仙桌刻着神兽神仙、金薄缪龙。
慕容筱云但见镂金的纱窗,半开半闭,隐约的鹅黄薄纱外头,夜正深沉,江面迷雾拔也拔不开似的缕缕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