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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一脸疼惜道:
“好孩子,苦了你了。.今后有何打算?”
梅素素如今的处境在陈夫人看来是异常尴尬的,父母没了,早年投奔了舅舅舅母,寄人篱下几年手里肯定没有积蓄。
到了出嫁之龄,这舅舅舅母将人打发来京城了,显然是不打算承担她的出嫁之资,如今梅素素在这京城里没个亲人,一个姑娘家家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唯一好一些的便是有一个落脚之地了吧?
已界婚嫁之龄的梅素素此时还要在外为生计奔波,日后这找婆家可就难了,要知道,这长年在外奔波与名声有损之外,也没几个人家愿意娶一个父母双亡娘家没人可依靠的女子为妻。嗓子粗哑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这脸上还有那么一块胎记!
梅素素黯然一笑:
“小女子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在京城找一些活计,待攒的一些银子再寻出路罢了。”
陈夫人喟然一叹,看着她脸上的胎记又问:
“可有想过卖身为奴?”
家中无长辈,婚事也无法顺利找到,若是能够卖身为奴,还可以让主人家给挑一门亲事,哪怕嫁给一个管事,日后也是一个管家娘子,可比一个人在外头奔波来的要好。
陈夫人欣赏梅素素的手艺,寻思着弄回去给自己的女儿用,女儿嫁的远,她不怎么放心,如今冷眼看这个梅素素是个心灵手巧的,便动了这样的心思。去帮衬一下女儿也好。
梅素素眸子一闪,隐下眼底一抹怒火,垂眸道:
“小女子还可以养活自己。”
“你的终身大事可怎么好?”陈夫人拉了梅素素又往角落里避了避,道:“我的大女儿嫁去了鲁地,是鲁地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我女儿的脾性也好,你过去好好伺候着她,日后我女儿定会给你指一门好亲事,这不比你在京里强得多?”
陈夫人到底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梅素素轻轻挣开陈夫人捏着自己衣袖的手,整个人笼罩上了一抹寒意,却仍旧温声道:
“夫人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子还是希望自己一个人,虽然苦了些,可到底能够自己做主,日后,日后便走一步算一步吧。小女子也不期望日后的良人身家几何,只要不嫌弃小女子,小女子也心满意足了。”
梅素素的话有些硬气,若是别人,许就生气了,偏生陈夫人是个爽朗的女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这才在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下这样直来直去的对梅素素说了自己的想法,在陈夫人看来,梅素素没有当场翻脸就是给自己面子了。.
“好孩子,是个有骨气的。”陈夫人赞了一声,看了看满屋子的人,笑道:“今日事忙,我们就不多说了。你住在哪里?回头我让人送帖子过去,我给你介绍几个活计。”
陈夫人公公婆婆父母亲具在,底下又是儿女双全,难得的是夫妻和睦,陈大人连个通房都没有.
哪家嫁女儿的不希望夫妻和睦?小两口子之间最好不要有别人参上一脚?加之陈夫人又是个爽朗的性子,这样的性子虽然容易得罪人,却更容易交到朋友,是以这京都权贵人家里谁家娶媳妇嫁女儿及笄礼什么的都愿意请了陈夫人当全福夫人。
“多谢夫人。”梅素素忙屈膝谢了,将在京都里的地址告诉了陈夫人,然后问:“却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陈夫人这才想起还没有介绍自己呢,不由的拍掌笑道:
“可是我疏忽了。”
陈夫人身边的丫鬟忙道:
“是奴婢的错,梅姑娘,我们夫人是当朝一品大学士,光禄大夫陈毅陈大人的夫人。”
“原来是陈夫人,小女子失礼了。”
梅素素忙把手上的妆奁放到一旁,恭恭敬敬的裣衽施礼。
陈夫人伸手扶了她,道:
“快起来,我不爱讲这些虚礼,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坐吧。”
“是。”
梅素素低声应了,又很宝贝的把妆奁匣子捧到怀里。
虽是应了,因着梅素素是第一次在京里找活计来做,自是希望凡事都完完美美的。本来给新娘子化了妆她就可以走了,但是当新郎过来接新娘的时候,梅素素却要在陆玉璇身边伺候着,陪着陆玉璇过门,等到晚上洞房花烛之时,确定没有疏漏,也在一些贵人面前露了脸,得了几回夸赞,才离开。
从头到尾,梅素素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找陈夫人说上一句半句的话,从新郎那边出来,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宵禁了,梅素素赶紧跑回了镇国将军府后街拿了封赏和行礼。
“多谢妈妈帮我看着行礼。”
梅素素接了赏银又谢过了张家的。
张家的累了一天了,也想早些歇息,就没有留梅素素多说话的意思:
“快宵禁了,姑娘快些回去吧,夫人吩咐了,套车把你送回去呢。夫人说,今日太忙了,改日让你到府里说话。”
“谢妈妈,请您转告夫人,小女子得了空一定过来请安。”
梅素素又屈膝谢了,方才上了张家的给预备的马车往东城莲花巷十五号行去。
***
站在莲花巷十五号的门口,看着褐色的大门,梅素素心里有些忐忑,踟蹰半响,直到宵禁的钟声响起,她才抬手敲了门。
“叩叩叩。”
门上的铜环扣在硬实的大门上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格外的响亮。
不多时,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谁?!”
梅素素垂眸顿了一下,道:
“椘(chu)大哥,我是素素。”
门里一时无声,过了片刻,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打开了大门,看到梅素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探头看了一眼巷子,见巷子里寂静无人一把拉住了梅素素飞快的把她拽进门去。
“哐啷!”
大门猛地关上,少年上了大门转头看着梅素素一脸的责备: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那些人还在找你,你知道吗?”
“椘大哥……”
梅素素的眼圈红了起来,他总是先顾着自己。
“快进来,梅大叔和梅大妈已经歇下了,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林椘拉着梅素素进了第二进的院子。
这个小院不大,小小的两进院子,看院子的是梅大叔老两口,林椘,则是奶娘梅氏的儿子。
林椘比梅素素还要小上一岁,可是打小就拿梅素素当亲妹子疼,梅素素开始会说话就“椘大哥椘大哥”的叫,这一叫就再也没改过来。
“我不饿,椘大哥,我自己来吧,你快去休息休息。”
要说这世上梅素素觉得最对不起谁,那便是林椘了。
自小她就分了本属于林椘的母爱,等着家里突生变故,梅氏重伤之下抛下亲子带着梅素素远奔他乡。
林椘打小就聪明,跟着梅素素一起上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十岁的时候便考上了童生。
苏家出事那一年,梅素素的母亲生怕林椘住在家里,让人觉得是家里的下人传出去对林椘不好,就出了银子以梅氏的名义在东城买了这处宅子。
而梅氏的奴籍,也在那一年消了。
“我没事的,屋子里很久没住人,要收拾收拾,你在外面等等。”
林椘推开了堂屋的大门,先把首座的酸枝太师椅擦了擦,让梅素素坐下,又跑进里屋去铺床。
这宅子虽然是以梅氏的名字买下来的,可是林椘从来不觉得这是自家的产业,是以一直住在前院的厢房,当做替梅素素保管这所宅子。
屋里的虽然时常打扫,可是被褥却泛着一股子潮气,林椘很是不好意思的说:
“素素,床铺好了,就是被子有些潮了,你先将就一晚上,明天我给你把被子都晒了。”
“辛苦椘大哥了。我这几年在南越也惯了,那里被子再怎么晒也是潮忽忽的,没关系的。”
梅素素上前去拉了林椘的手,想让他在另一边的首位上坐了,林椘不肯,涨红着脸挣脱她的手,自己跑去左手第一位坐了,看着梅素素担忧的说:
“我坐这里正好。素素,你怎么想着回来了?如今那位可是还在找你呢。”
梅素素指指自己的脸,道:
“有奶娘给我画的梅花,怎么还有人认出我来?”
梅家的化妆技法,运用的最纯熟的还是梅氏,当年逃难之际,正是有了梅氏给画的梅花胎记,才让梅素素躲过了搜查顺利去了南越。
说起这个,梅素素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问道:
“椘大哥,今儿个有没有人过来打听我?”
林椘摇头道:
“不知道,今年秋天我考秀才了,这几日都在用功读书,外面的事情不大清楚,要不我去叫一声梅婶儿?”
林椘说着就起了身,梅素素忙拦住他:
“不用了,你明日跟梅大叔,梅大婶儿嘱咐一句,若是有人打听,就说这宅子是族里的仅剩的房产了,因着写了我母亲的名字,所以没被族人瓜分掉。其他的,跟我们当年的口径一样就好。”
这所宅子买下来就只有梅大叔梅大婶儿和林椘一起居住,附近的居民们也只认识他们,不过看他们的穿着也不像是主人家,便都猜测他们是给人家看屋子的,林椘他们也没反驳过,这误会也就存下了。
如今倒是不用费心给左邻右舍解释什么,也不怕人打听什么了。
林椘便点了头:
“这好办。只是,我娘姓梅,你既是要扮作我娘的女儿,怎么还能够姓梅?”
这是一大漏洞,她在江南叫这个梅素素叫了三年了,也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今天竟然让林椘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