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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好似倒扣的海洋,蓝得直教人想下跪。
今日是柔然的大日子,要推选新的可汗。一贯随性的杜可风也遵照规矩换上了柔然贵族的衣服,一件宝蓝色的锦绣华服,外披着雪白的狐毛氅子,腰间束着黑色牛皮制的腰带,莹亮的黑发编串着珊瑚珠、金珠、碧玺珠等梳理的一丝不苟,额间佩着椭圆形的黑色玛瑙。杜可风面如冠玉,眉目清朗,他的眼睛温柔静谧,宛如含~着秋水,他的唇角扬着浅笑,是好看的男人。当他缓步走来的时候,仿若连风都变得和煦了。
大檀一贯的衣饰隆重,这次还在鬓发的发尾缀上了鲜艳多彩的雀翎,他看到杜可风,神色乖戾:“你们汉人有句话: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今日看到你套上我们柔然的衣饰,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大檀的侍从们也都附和的大笑起来。
面对大檀一行的刁难与嘲笑,杜可风并不气恼,他淡淡一笑,眼神清净:“可风闲云野鹤惯了,自然比不上堂兄好气势。”
“哼!”大檀瞠目,“谁是你的堂兄?!我大檀血统纯正,你这个汉人杂种少攀亲带故!”
杜可风宽仁一笑,却有苦涩的意味。
他的父亲步鹿真仁慈智慧,是柔然最受尊敬的汗王。一次偶然步鹿真从悬崖上救回了汉女杜芸娘,他用尽了一生去宠爱她,却无法娶她。杜可风就是步鹿真与杜芸娘的儿子,也是步鹿真唯一的儿子。母亲和他纵使享有了父亲的爱与保护,却依旧身份尴尬。这样独特的身世,以及对佛教的信奉,养成了杜可风无争明净的个性,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修养出了超脱的内心。这一次他换上华服前来,并不是为了与大檀争抢什么,而是来与柔然的族民告别。
“可风安达!”有明眸皓齿的柔然少女举着五彩的福巾跑来,“因为有你的笛声星星才会闪烁,请接受我的祝福。”少女红着脸将五彩福巾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多谢。”他有着草原民族的魁梧高大,却有着汉人的风雅。
“可风安达,你刻在石壁上的诗能让雪莲开放,请接受我的祝福吧!”又一个盛装打扮的圆脸少女走近他。
“还有我,还有我!”一眨眼的功夫,已有十几个贵族少女围住了他,她们将亲手编织的五彩福巾争先恐后的挂到了他的脖子上,她们都用脉脉含情的目光看他,神色既娇羞又热烈。杜可风,心性温润又才华横溢,他是草原上最美的情郎。这些个怀春的柔然少女才不顾他有没有机会做可汗,也不顾他的血统是不是不纯正,他俊美的相貌、温柔的笑靥、他写的诗、他的笛声都早已征服了她们的芳心。若是被他爱上,她们宁愿与父兄翻脸,天涯海角的跟他去流浪!
“哼!”大檀看到杜可风的脖颈上挂满了五彩福巾,不满的闷~哼了一声,这些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愚蠢女人,都被杜可风那张俊脸迷惑了,忘记了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汉人肮脏懦弱的血吗?!
那些个少女回头看到大檀,一窝蜂的散开了。
并没有过太久,族长和焰魔罗来了。
白天里看到焰魔罗只觉得他更加的高大伟岸、锐不可挡,他有黑夜的深沉,却又和太阳一样的壮烈。他的样貌像天神一样的绝美,有着深邃的红焰双瞳,以及雕塑般硬朗的脸部轮廓,他是这个草原上当之无愧的战神。
再看他身边的女子,换上了楼兰人的衣服,长及足踝的褐色卷发宛如海藻,她的肌肤不可思议的雪白,她的美貌精致圣洁,足以媲美天山的雪莲,她的气质虽然没那么纯粹,却透着不属于这个世界般的灵韵。
大檀暗自揣度,焰魔罗拒绝了他觐献的美女,一定是因为爱惨了这个楼兰女人,不论他去哪里都要带着她,而她的性格又是那么的不守规矩,可见必定是被焰魔罗宠坏了。
“杜可风,你这样的打扮真好看!”安兮年永远都学不会深思慎言,她自然也没有看到焰魔罗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冷。
“你也是。”风中飞扬的五彩福巾象征着人心所向,杜可风笑靥明净,宛如莲花。
“她们给你戴的是什么?”
“祝福。”说着,杜可风摘下脖子上的彩巾走近她,将那些彩巾不吝的都挂到了安兮年的身上。他看她的眼神很温柔。
焰魔罗瞥了一眼安兮年,她的笑容甜美,想她面对他的时候就仿若一只刺猬,何时这样真心的笑过?她真的喜欢杜可风吗?对着他笑,与他喝酒,在醉后还叫着他的名字!焰魔罗的心里涌起了占有欲,她是他的!他要独占她的笑容,他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立即将她扛走!冷静旋即再次占领了他的头脑,他不应该这么在乎她的,一个掳来的女人而已。
“族长,焰魔罗,请!”大檀伸手导向身后的议事帐篷,对于汗位他志在必夺!
“你会帮谁?”安兮年小声的询问焰魔罗,他这样的年轻却可以去掌控别族的命运,这不禁让她对他生出了些敬畏。
焰魔罗一双冷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她希望他帮谁?他的眸光更冷了些,语气冷淡:“谁都不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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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帐篷里六大长老早已经坐定,待族长与焰魔罗入席,大檀已经亟不可待的开口说道:“汗位悬空已逾一月,长久下去必有乱祸!我大檀力能扛鼎、箭无虚发,柔然无人不服N况我是步鹿真的亲侄子,身份贵重,当仁不让,自请继位!”大檀锋利直接,双眼炯炯有神的直盯着六位长老。
六大长老闻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一番,坐在最右侧瞎了一只眼的长老说道:“杜可风,你怎么说呢?”
还不等杜可风开口,安兮年已经忍不住呛到:“若是论血统,大檀不过是步鹿真的侄子,怎比得上杜可风一脉相承?你们这番刁难不过是因为他有一半的汉人血统。纵然他有一半汉人的血统,是少只眼睛还是少只耳朵?我看他很受人爱戴!”安兮年举起胸前的五色彩巾,又说道:“你们这样的观念真的很落后很愚昧很无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任人应当唯贤。”
这些在现代社会已经成为共识的观点经由她快人快语的说出,却引得杜可风与焰魔罗巨大的震惊与思索。却也引起大檀与六大长老的不悦。
“你是什么人?!左侧一个挂着葫芦的长老吹胡子瞪眼的问道。他们柔然的家务事哪里轮得到这个外族的女人多嘴?讲的又是些什么歪理邪说?若不是看在拓跋焰魔罗的份上,他们又怎么会默许她进入他们柔然的议事帐篷?
安兮年瞪大眼睛,却略微有些心虚。她想说自己是楼兰的圣女,说自己是楼兰的圣女,总比说自己是焰魔罗的奴隶要体面吧?
正踟蹰着,却听杜可风一贯和煦的声音:“长老息怒,她是我的朋友。杜可风生性闲散,并无领导才干。杜可风推选大檀继任。”
此言一出,议事帐篷里的人全都吃了一惊。
他轻松相让的可不是一个梨子,而是一个部落的王位啊!
大檀很快就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而六大长老也都纷纷放松了下来。
族长眉头微蹙,沉吟了一番说道:“步鹿真曾寄放了一个狼髀石在我这里,这是他托我为他的独子保管的。”说着,便从腰间的囊袋里掏出了一个镶着银莲的狼髀石。
这块狼髀石是东胡的圣物,是用狼王的腕骨制成的,它的线条苍劲有力,色泽油润,还蕴着血色的纹络。
一见到这个东西,六大长老神色一变,面面相觑起来!
族长继续娓娓说道:“这块镶着银莲的狼髀石是东胡的信物,代表着一个愿望,我们东胡五族唯此一块。此物一出,拓跋氏、柔然氏、库莫奚氏、宇文氏、段部氏,无一不从!”
族长走下席位,步伐沉稳的将那块古旧却又精致的狼髀石放入了杜可风的手里。族长目光和蔼,若有所指的说道:“杜可风,你大可放心。你既是步鹿真的独子,又有这块狼髀石,不论你要什么,东胡五族不敢不从。”
此言一出,大檀立马脸色苍白,绝望的盯着那一块狼髀石。
“真的吗?”杜可风温和的双眸亮晶晶的,宛如星辰,他径直看向焰魔罗,“这一块狼髀石换来的愿望,就连拓跋氏也会遵循吗?”
焰魔罗抬起眼眸,冷淡平静的说:“当然。你要什么我都会赞同。”
议事帐篷里顿时屏息凝气,大檀眼见野心破灭更加的面如死灰,就连拓跋氏焰魔罗也都说了这样的话,看来这杜可风坐定了汗位!
“说吧,孩子,你要什么?”族长拄着狼头权杖回到了席位,对于杜可风将要开口要求的东西,似乎已经毫无悬念。
杜可风明净一笑,笑容宛如一泓清泉,他温柔又坚定的看向安兮年:“我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