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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蓝色小袍子,单薄的包在身上。哪里还有三年前那个可爱的小娃娃样子?
他看上去,过的并不好。
萧逸走上前,见那孩子的动作有些局促,两只小手紧张的一直在发抖。
也正是那发抖的手让他想起,三年前一起迫害唐糖糖的人,不只是时惜月。还有他,眼前已经八岁的孩子——安安。
他与唐糖糖初相识时,安安就一直在她身边,他还一度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去保护安安、照顾安安。唐糖糖消失不见的日子里,安安跟他越来越熟络,熟络到好像他们本该就认识一样。
他们像父子,却更像兄弟。
安安一直喊他扶苏哥哥,很奇怪,按照他和唐糖糖的关系,安安不该喊他哥哥的,然而他却并没有排斥。一直以和善温暖的态度,真诚的疼爱着这个孩子,可是……这么小小的孩子,竟然是时惜月一直安排在唐糖糖身边伺机伤害她的,在她最孤单最脆弱最没有防备心的时候狠狠地给了她一刀……
这样刻骨铭心的伤害,就算他没有经历过,但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胸口发闷。那女子明明那么真诚的对待别人,为什么身边人都在不停的算计她、迫害她、利用她,就连他也是这样呢……
“安……安?”他喊道,终究还是不忍心。
安安闻声,瘦弱的身体又抖了抖,脸色都有些变了,口中传来有些结巴的话语,“草民安安,参……参见皇上!”
话刚说完,安安的头低的更深了,身上还有些恐惧不安。
“你这几年一直在将军府?”他想不到除了将军府,时惜月还能将安安安置在哪里。
“是……将军府,是,是草民的家,草民只是一个侍童。”安安说着话,身上的颤。抖并没有一刻停止过。
身后的下人全部都在一旁站着,顾简走上前皱了皱,不禁插嘴问道:“你不是时明月认得干儿子吗?她怎么会让你在府中做个侍童?”
萧逸蹲下身子,抓起他的手一看,小小的手掌除了一些茧子以外,还有一些磨破的伤口。皮肤粗糙的像树皮一般,这哪里像一个八岁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当即脸色大变,问道:“她虐待你?怎么回事?站起来说清楚!”
安安震惊的抬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自己打抱不平,但看了看他身后一堆的下人,瑟缩了一下又低下了头,“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自己想干活,我,我自己喜欢干活,没有人虐待我。”
萧逸眼睛一深,侧脸吩咐道:“所有人都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进来。”
“是。”
待下人们全部离去,顾简招手带着两人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端起茶壶就倒上了茶。
萧逸从头到尾就一直看着安安,他接受不了眼前孩子三年不见竟然变的那么内敛。“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当年为什么要听她的话去接近唐糖糖?以唐糖糖对你的疼爱,你一定不会丧心病狂到去主动害人,是不是她教你这么做的?”
“我……”安安抬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眼睛慢慢红了。
萧逸一见他这样,顿时心软了下来,想起自己那仍然流落在外已经九年的皇弟,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心疼,“说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她已经有了我的皇子,我更不会轻易伤害她。”
“我只是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那么狠心伤害她。”萧逸盯得他的眼睛问,“当年夷江血案,那满江的血是不是她的,你从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萧逸话刚落音,安安的眼泪便重重的砸下来了,憔悴而稚嫩脸庞充满了绝望,“是我……是我害的娘亲。是我亲手将刀插。进她的胸膛了,那个位置是那人教了我无数次我才记住的位置,是心脏,是一刀就会毙命的。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纵使已经过了三年,他仍然忘不掉三年前的夷江血案。那把他精心准备的匕首,他在暗中无数次瞄准的她的胸口。夷江边,她难以置信到震惊的眼神,她声声凄厉的怒吼,她每一个悲痛欲绝的表情……都夜夜出现在他的梦中。
午夜惊醒,总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眼泪无数次湿透枕巾。
往昔记忆中都是她对他的百般。宠。爱,贫穷时有一口饭都会让给他,被欺负时第一个上前帮他打退所有想要欺负他的人。排练各种小朋友喜欢的动画片,就为了让他更好的与其他学子相处。
三年前,清风戏院,台上他与众人的演出,台下她欣慰而得意笑容。
每每都在他的眼前浮现,然而,他却那么对她……
他不是她的儿子啊……十岁的她怎么可能生的出那么大的他呢?是她太傻,傻到对任何人都没有防备心理,傻到就算知道他不是她的儿子,也依然把他当亲生儿子。宠。爱。
夷江边,她看他的眼神,一定是恨极了。
他隐藏几个月的身份,在那一刻终于暴露。他给了她致命的一刀,完成了他的任务,却也知道了……
不管她以后是生是死,都不会再跟他有任何关系。
他的声音悲凉而绝望,声声哭泣在这寂静的院子中格外的清明。萧逸的眼睛也略微有些红了,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再也没有什么办法能挽回,他心疼那个女子,原来当年她受的苦并不只有他知道的那么多……
“时明月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又一次问道,只不过把时惜月的名字喊成了时明月。暂时还不想让顾简知道时惜月与唐糖糖之间的渊源。
安安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可还是能断断续续的说得出话,“第一个捡到我的人,是她。我从小就被她养大,她告诉我她是我的娘亲,可是有坏人抢了她的身份,她需要我去帮她除掉坏人,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的认回我。”
“然后你就信了?”一个从出生就被人欺骗的人,就算是萧逸才五岁的时候,也会分辨不出来别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小时候是住在哪里?跟她一直生活在一起?”
安安摇摇头,“不是,我几个月才见他一次。我也不知道我住在哪里,只是隐约知道大概是在山上,有很多雾,有很多穿白衣服的人。他们不告诉我那是什么地方,也从来不让我出我的院子。我第一次下山,也是睡梦中被人抱下山的,下山就安排我接近娘……唐糖糖。”
他还想喊习惯性的喊娘亲,却在刚喊出一个字后,敏。感的停了下来。从三年前,他插下那把刀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资格喊她娘亲。
萧逸冷笑,“唐糖糖十岁的时候生不出来,时明月十岁的时候自然也生不出来你!”
安安怔了一下,擦掉脸上的泪水,凉凉的笑了,“安安也是刚知道,那时候还小,不明白。长大后,就明白了……她并不是我的娘亲。我只是个捡来的孩子,没有父亲,更没有娘亲,只是一直被她们利用而已……”
顾简在一旁静静的坐着不说话,看着萧逸脸上的表情难得一见的现出苦笑,皱了皱眉。
“唐糖糖回来了。”
萧逸说完这句话,便看见眼前少年猛然抬起头,震惊的看着他。那眼中带着明显的惊喜,语气激动的问道:“她还活着?!”
“她回来了。”萧逸又重复了一遍,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表情。
安安站起身子,惊动的问道:“她真的还活着吗?你怎么知道?你看见她了吗?她还好吗?身上的伤……”提到她身上的伤,安安的手抖了一下,尤其是那只拿匕首的手,颤。抖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她没事,应该是回来好几天了,但是从今天开始才行动起来。我想,时明月找你进宫,恐怕也是因为她的出现,又想让你去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吧。”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安安对于时惜月来说,只是一枚迫害唐糖糖的棋子而已。
安安苦笑,脸上露出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表情,“她想太多了……唐糖糖是不会再相信我,我也不没有当年看上去那么惹人疼惜。唐糖糖单纯,但并不是傻子,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说完闭了闭眼睛,脸上满满的都是痛苦之色。
萧逸端起茶抿了一口,轻声说道:“谁知道呢,三年的时间,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子。”
沉默了一会,才听见安安说,“我不知道她去哪了,早上侍卫通传我进宫,然而我进宫后便没有见到她。”
“你知道她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吗?”萧逸问完这个问题也觉得有点像废话,这是他的后宫,连他的眼线都没有注意到时惜月都是跟什么人来往,安安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果然,安安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将军府中,她再也没有召见过我。”
说着他又低下了头,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