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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原滞留了一个多月的贞静公主,在自己的商队赶上来之后,稍微整顿了两天,便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此时已经是十月中旬,往年这时候,太原已经开始下雪了。今年的天气还算不错,公主不敢再耽误时间,毕竟大队人马,要是被风雪坤在路上就麻烦了。好在越往南走天就越暖,而且越往东南,路况就越好,将近两千里的行程,要是顺利的话可以在半个月后到达——假如不下雪的话。
公主走的时候,严青与地方官员们一直送出了城外,严霜跟赵航也跟着去了。赵航跟严霜这阵子一直在安排老兵跟他们的家眷做鞋子的事儿,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即使是赵航这样的粗线条,可隐约看出公主跟严青之间,似乎少了一点亲密,多了一丝陌生。
多亏了公主的那一千两金子,使得老兵们可以在有炭火的房子里做活儿。严霜跟赵航按照计划,拿了样品过去,还从节度使府请了几位很会做鞋子妇人教他们手艺。严霜本来是想带自家鞋店的做些师傅的,被长卿劝住了:“他们都是靠手艺吃饭的,大娘要他们把手艺教这么多人,哪里会高兴?做鞋子而已,咱们家里的婶婶们虽然手脚没他们快,可做的一点都不差呢!”
这个问题是严霜跟赵航完全没有考虑过的,严霜是阅历所限,而赵航,大机器工业时代过来的人,做鞋什么的哪里算什么需要保密的手艺?款式设计才是关键呢!不管怎么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话是没错的,从节度使府带了好些人过去,分开教授技艺,糊鞋底,裁鞋底,纳鞋底,裁鞋面,缝鞋面,鞋面整形定型,打孔上孔,最后再把加工完毕的鞋底跟鞋面风到一起。做鞋从来不是个简单活儿,尤其是对于从没拿过阵线的人来说……可是这样拆分下来,每一步的学习都并不困难,从学习练习到逐渐有成品做出来,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
这些老兵里头,骑兵占了大半,伤了脚的人在伤病中占了很大的比例,这里头的许多人,都是在冬天的时候伤了脚,最后再也站不起来的。冷天长途奔袭的时候,脚放在马镫上不动,很容易冻伤,而马战的时候,不容易被铠甲完全护住的腿也是相当容易被砍到的。此时的医学并不发达,冻伤,砍伤,这些或许本来不算严重的伤病的结果很可能就是截肢,甚至丢掉性命。失去了双腿的男性,在农业社会里几乎就是废人的代名词。过去从来没人想过让他们做针线活,而事实证明,这些粗手大脚的士兵们,一旦熟练掌握了针线,做起鞋子来比女人们快多了——毕竟,这不光是个技术活儿,还是个力气活儿,缝鞋子,比做衣服费力多了。而技巧的问题,又被赵航用拆分的方式降低了难度。
连着去了村里几天,老兵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虽然前头买料,学习,耽误了三四天,可照这个进度,在严青的期限到来之前做完这批鞋,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严霜跟赵航齐齐松了口气,这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严青的问题了:“这几天忙着跑来跑去的,现在想起来,昨天去见阿爹的时候,好像,阿爹心情不太好?”
赵航心说那哪里是不太好啊,根本就是太不好了,这都好几天的事儿了:“红颜知己走了,大概是觉得孤独寂寞了吧?”
严霜怒道:“跟你说正经的呢!”
赵航只得实话实说:“失恋了,情绪不好是肯定的。”
严霜:“失恋?”
赵航苦着脸:“就是被甩了——”看严霜还是一脸迷茫,只得使出杀手锏:“就是你煮熟的快到嘴的继母,被你爹给弄丢了!”
严霜惊道:“你说什么,阿爹不就是没去送公主么?怎么就说煮熟的……等等,你说真的?”
赵航点头:“应该是真的,你爹应该是被公主抛弃了,你看他满脸都是被抛弃的模样。”
严霜被他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但心里头还是担心:“我爹他到底哪里不好,公主怎么就又不要他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赵航举双手投降:“我去找他谈谈,进行一场男人间的交流。”
严霜对赵航投去十分不信任的一眼,不过她也没别的办法了,当爹的失恋了,做女儿的怎么劝?赵航肯去那是最好的。
对赵航来说,跟严青这种大男人交流可比跟严霜相处简单多了,从柜子里拎了一瓶公主送的葡萄酒,便转悠道严青那里去了。说起来,公主可真是豪迈,商队到了以后,严青,严霜,赵航,每个人都得到了她一大批的礼物,从宝石香料到毛呢美酒,种类繁多,赵航这份数量最少的还堆了好几个柜子呢!这会儿想要找严青喝酒,赵航毫不犹豫的就拿了一瓶儿,他还是习惯喝这个,大宋虽然已经有了蒸馏酒,不过严青的身体现在还不适合喝高度酒,至于普通的白酒清酒,赵航实在受不了那个味儿,也就是葡萄酒还比较接近现代酒类的口感,能凑活入口了。
公主走了,严青桌子上的菜变得简单了许多,赵航趁着饭点过来,毫不惊讶的发现桌上的菜估计只够严青一个人吃的,赵航一点都不见外,直接就吩咐严青的女使:“红参,麻烦你让厨房把我的晚饭也送到大人这里吧!”说罢又冲严青笑道:“公主也走了,明天起,我跟大娘过来陪您一起吃饭?”
严青有些着恼:“我怎么觉得你是来笑话我的?”
赵航耸肩:“有什么好笑话的,我被抛弃了三次呢!”
严青道:“不是四次么?”
赵航抓狂道:“第一个不算!”说完也觉得自己挺好笑的:“嗨嗨,你看,我比你倒霉多了……你才被甩一次啊!”
严青摇摇头:“不一样的。”
赵航点头:“幸福的故事各个相似,不幸的事情各有不同,我懂。”
严青怒道:“你懂什么!”
赵航嗤笑:“你不就是觉得委屈么,觉得自己不就是犹豫了一下,公主怎么就这么狠心,真的扔下你就走了?其实公主就算在这里再呆三年,你也未必能够做出结婚的决定的,对不对?”听严青不否认,便摊摊手:“所以公主只是不想在一份很难得到回应的感情里再追加投资了,结束!”
严青苦笑:“你说的乱七八糟的,好多我都听不懂,但是大概意思我是明白了的。这事情,确实是我的不对。”
赵航点头:“是的,没做好结婚的准备,就不要去招惹想要结婚的女人……这很不负责任,感谢公主,她消灭了您进一步犯错误的可能。”
严青原本心情抑郁,听到赵航的话也笑了起来:“你说得对,公主当机立断,阻止了我变成一个负心汉。”说着又轻叹了一声:“其实我也明白,是我贪心,明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下柔娘,却还是去招惹了别人。”
赵航摇摇头:“不,我倒是觉得,问题的关键是您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喜欢公主。这世界上确实有人因为喜欢对方而放弃对方,可那样的前提是对方不跟自己在一起会更快乐。而您的情况,怎么看都是你觉得不结婚自己会更快活,对吧?”
严青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说的是,真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不想娶她?我当日明知道欧夫人看不上我,还是死皮赖脸的把霜儿的母亲给追到了。那会儿,我也知道自己的家境身份都差了她许多,却一门心思的想着要上进,要让她过得快活。”说到这里,他脸上的抑郁扫了大半:“公主是看透我了!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大郎,看你年纪不大,这些事情倒看得透……”
赵航苦笑:“不是我看得透,有经验而已。我的生父,是个长不大的大男孩儿,他或许爱我妈妈,不过那时候他恐怕更爱他自己,他一直认为我的妈妈会包容她的一切,直到他们离婚,他依然幻想我的妈妈终将回到他的身边。可事实上,在他们离婚的第二年,我的妈妈就跟她现在的丈夫结婚了。”
“而我的生父,那个愚蠢的家伙,在与我妈妈离婚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于是戒掉了赌瘾,拼命地赚钱,以为只要还清赌债,只要有能力让妈妈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她就会带着我回到他的身边。他认为他们是那么的相爱过,所以妈妈之所以离婚,也只是为了让他重生……我十岁的时候,他来到了法国,跪在我妈妈面前请求她原谅,然后我妈妈对他说,我早就原谅你了,所以,一切都结束了。“
“那时候,我的妈妈已经与现在的丈夫有了两个孩子。可怜的男人,他根本不明白,有时候,一段感情的终结,对女性来说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重生么?”
赵航用手撑着脸,认真的看着严青:“您要是实在觉得寂寞,可以去某些地方找找乐子,您现在没有妻子,即使去那些地方也没什么不道德的。或者,您也可以找一个情人,不管怎么说,公主那样子的渴望爱情,想要结婚的女人,不适合您。说起来,我其实蛮意外的,我本来以为公主是个相当开放的女人,可实际上,她对爱情的渴望,就像十几岁的小女孩儿一样天真而纯粹。”
严青点点头:“是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总是被坏男人骗了!”见赵航看他,忽然意识到他把自己也骂了进去,无奈地摊手:“好吧,我也是坏男人。”
赵航端起酒杯:“为公主摆脱没有责任心的坏男人干杯!”
严青一脸囧相:“干杯!”
“对了您是不是该把做鞋子的钱付给我们一半儿了?我们今天可是带回来五百双了啊!”赵航忽然想起这个茬,问严青。
“才做了五百双,就问我要一半儿的钱?”严青奇道。
“我们可是把所有材料都买齐了啊!你事先不给付定金,现在好歹给我们付一半儿的钱啊,要不然工钱都发不下来了。”赵航可不是那些提到钱就脸红的清高文人,他一家子都是做生意的,自己不是专业运动员,给人做个代言什么的都是自己杀价,提起钱来一点都不客气:“下次再定,一定要先付一半定金,不然我们可不给做。”
严霜摆手:“去去去,难道我还能欠你钱不成?”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叫了亲兵,去带了赵航去主簿那里支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