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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太后事事顺意,弘德帝忍字剜心————————————
深夜,羊苴咩城一处街巷里传来阵阵狗叫,须臾,狗只惨叫一声,没了声音,火把将街巷里的一扇偌大宅门的门口照的灯火通明。
一队气势汹汹的士兵押着几个人从门里出来,那些人皆是五花大绑,嘴巴被堵上,但是从他们的服装、衣饰,可以看出其曾经的身份,应当是贵族。
抓捕行动有条不紊,除了这一扇宅门前的火光和动静,四邻都吞没在黑暗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刀德胜又在抓人了!”黑暗里也有人在默默地窃窃私语。
“听说周军三路大军合拢,已经过了祥云县,不日就要到都城城下,刀德胜只顾着抓人,还能挺几天?”
“嘘,你难道不知道,愈是这样,愈要清除细作,这是要坚守的准备啊……别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殃及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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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这座被搜查抓捕的宅邸不远,一间大宅的地下秘密议事厅内,几个贵族大臣也秘密聚集到一起,讨论眼前的局势。
他们中间有大理的国相、太师,都是令大时期位高权重、极有发言权的人物。听闻刀德胜辅一回来,就又抓走了二十几个文武大臣,大多是令大国王和忽蚩王子的亲信随从,一个老臣怒气冲冲,“咄竖子刀德胜,欺人太甚啊!”
其实忽林发动政变以来,刀太后对朝中文官集团处以怀柔政策,特别是大周宣战之后,力图统一众心,一致对外。刀德胜是武将,好勇嗜杀,时时想亮起屠刀,但被太后压制住了。
但是宋毅兵败,大周换将之后,一方面刀德胜为自己的战绩愈发膨胀,另一方面,大周冒险劫救大王子继兴,刀太后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给予刀德胜和其部下更多的权力,任由他们抓捕异己,大有宁枉一千,不纵一个的气势。
这当然引起文官集团的反弹,但是——
“无论怎样,继兴王子已死,忽林虽是篡位,但他已是先王唯一的血脉,难道——我们要拱手将王位让给西爨?”西爨是白蛮的别称,群臣一时无语。如果大周赢得战争最终胜利,忽林毕竟是杀害大周来使的首恶,杀了他,扶持白蛮的人继承大理国王位,是大有可能之事。
因此,“刀氏无道,不过当前形势下,也只能同仇敌忾,先却外敌,到那时候,再图刀德胜竖子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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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珠玉帘子外面的人的汇报,刀太后轻轻地抚摸着臂间柔顺的波斯猫,她甲上戴着的长长的纯金镶嵌着宝石、金珠和细小翡翠的甲套,慢慢地、一下一下顺着波斯猫柔软洁白的皮毛往下,显得悠然而自信。
“说完了吗?”
过了好一会,珠玉帘子里才传来这样一声清脆好听的声音,太后的声音很好听,脆生生的像玉珠落冰盘,据说,当年她就是一曲池畔的歌曲引起老王的注意和兴趣。
“是。”来人道。
“很好,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外面传来那人跟着宫人轻轻退下的脚步声音。珠玉帘子里,刀太后依然在轻轻抚摸着白猫,波斯猫偶尔从呼噜声中停顿一下,慵懒地喵一声,太后轻轻拍了拍它,猫儿站起身,跳下她的膝头。
刀凤清走到窗前,今年的天象奇特,西南遭遇三十年不遇的大雪,气候严寒,真是天都助我,她这样想。城墙高而结实,都城内备好了大批的军辎物资和粮食,起码可以守到明年春夏。十五年前,周太宗御驾亲征高句丽,本以为彼不过是弹丸小国,太宗天神一样的人物驾临,还不是手到擒来,那时候她刚到令大国王身边,和其他人一样,也是这么想的。不料那一仗前后打了近一年,伟大的太宗陛下输了,死去了无数士兵的生命,无功而返。
从那个时候起,刀凤清就意识到,即使是大周上国的天授之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果然,那一年她不仅获宠,从一个低贱的奴婢晋升为末位妃嫔,而且就诞下麟儿,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一次,天国之兵再次出动,不过迎战的正是自己!能与上国天帝这样令人仰望的对手交锋,刀凤清感到一阵兴奋的战栗,她坚信自己能与十五年前的高句丽一样,抵御住来自皇帝陛下的进攻,毕竟当今圣上弘德这般年轻,文治武功远还不如他的父亲——而且,位置不同,作为上国天帝,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军队、补给、税负、百姓、朝臣、平衡,考虑愈多,掣肘愈多,当初太宗皇帝不就是这样输的么?可是自己这一方,却是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保住国家,保住王位!现在连国相、太师那帮老家伙们,也都是一般儿这么想了!
想到这里,刀太后嘴角勾起一抹笑纹,这么看来,前天被巫神送来的那一名女子,还真是自己的福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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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刀太后知道自己的儿子、大理国如今的国王忽林现在心里头的心事,大概就不会这么愉悦了。
静夜当思。
白天在神庙见到巫神从前线带来的最重要的女俘虏,少年君王今夜心神无属。
自来是美人,无须再多言。当忽林听说这一位佳人不能说话,竟然是因为舅舅刀德胜欲要将她赏赐给最下等的士兵亵玩,他震惊了。
忽林是令大的幼子,生于富贵,养于富贵,并且和大多数太过强势的母亲一样,作为刀太后的儿子,忽林的个性相对软弱许多。他畏惧自己的母亲、畏惧自己的舅舅,但对太后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敬爱,但是对刀德胜,则和历史上许多幼帝对专权的外戚一样,倚仗又排斥,十分矛盾。
所以当他听说美人差点被刀德胜赐给手下侮辱致死,却被巫神救出的时候,心里头两句话:好险,野蛮!
理智在告诉他,这是敌军大将沈骥的妻子,是大理王国最重要的俘虏和人质,不能有任何歪念,但是第二天上午,忽林带着随从,又来到了神庙门前。
本还在犹疑踯躅,究竟要不要迈进门这一步,只是看一眼她,他一面想着,下一瞬却紧接着想,母后知道了肯定大不高兴,犹犹豫豫之间,听见神庙里面竟传来一阵喧闹声,隐约间杂有刀德胜的声音,忽林一惊,直直地迈进了大门。
这一天早上,被拘禁在神庙的初初刚刚梳洗完毕,即听见门外传来隆隆的脚步声音。
“大将军,神庙重地,请您自重。”有仆人拦阻。但靴子声丝毫不见停顿,一声声逼近。
巫神在做早修,连着较为高阶的祭司执事,普通的执事、仆役,哪里拦得住现如今大理国第二号人物大将军。
初初从坐垫上起来,转过身面向门口的时候,刀德胜正好踏进门,直直地看向她。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初初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沈骥的妻子这样的身份,这位曾经是汉人、如今是大理国第二号人物的大将军根本不会刻意看她一眼。
这是一个心无旁骛之人,他已经有了专注的人或事,否则不会心静如斯。不是盛初初有多倚重自己的美貌,但应当说,她对男人和人性有一种天然的直觉,事到如今,她必须为自己的生命而战。
“沈骥的妻子,”刀德胜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情感,走过来,打量她一番之后,又看向她的腹部。
在这个男人身上做任何功夫都是浪费,初初避过他的审度,看向门口跟着他一起进来的仆人。
“巫神正在早修,你不用想着他来救你。”刀德胜冷笑着道,钳住初初的手腕。
“大将军?”巫神吩咐过,要善待这一名美丽的人质,仆人急忙来拦,刀德胜道,“害死我一名大将和两千来凤山将士生命的女子,这般儿舒舒服服地呆在神庙,”想到来凤山一役的惨烈和惜败,如果不是北线溃防,大周迂回战术奏效,自己也不会这么快退守都城,咬牙道,“贱人,当初就该让他们奸死你!”
初初眼睛里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刀德胜大怒,拖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一路行至庙堂,大门那里却进来几个人,最前面的侍从上前问道,“刀大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刀德胜一顿,看见门口站着的忽林。仍然钳着初初的手腕,并不下跪,只一低头,“王上。”
那侍从又问,“刀将军,您在做什么?为什么拖着巫神的质子?”
“她不是巫神的质子!”刀德胜大声而略带轻蔑地道,“这是大理国的质子,以她的重要性,神庙的守备不如军营严密,我——臣要将她带回军营看守。”
忽林本来不欲说话的,但一听到军营二字却是大惊,想到之前,舅舅的心狠手辣他最是清楚,除了对母亲和自己,其他人一概不认,他知道他深恨沈骥,若是让他将美人再带回军营,岂不是羊入虎口,恐不过一天,就会香消玉殒。
开口道,“不可!”
“什么?”刀德胜拧起浓眉,直接越过侍从,看向他后面的忽林。
忽林被那眼光惊的一跳,还是硬着头皮道,“将人质关押在神庙,这是巫神大人的意思,没有巫神的允许,将军还是不要擅自改变的好。”一面说,一面偷偷看向刀德胜的脸色,果见他脸色暗沉,心里头更慌,却一眼又撇到旁边被他钳着的初初,一直蹙着眉极力隐忍的样子,恰抬眼也向他看过来,那柔软清澄的眼波像是蛛网一样,忽林慌乱的心更是扑通骤跳。
刀德胜极不耐烦,“大人的事,孝不要搀和。”
初初的眼睛立刻呈现出吃惊的神色,忽林憋红了脸,他也是有躁性子的,不然也不会胡乱之中错杀了周使柳如辉等人,当下觉得颜面尽失,竟然一步上前,拖住初初另一只手腕,“总之巫神大人不出来,你不能把她带走!”
刀德胜大怒,“松开!”忽林只不放,眈眈地看向他,正相持间,听见一声脆喝,“你们在做什么?”
是刀太后。听闻忽林一早来到神庙,想那女子的容颜,太后深恐儿子被她迷惑,所以赶来,不料来到就看到这样的场面,儿子与弟弟,一人拽着那女子的一条胳膊,竟是在争吵相持。
忽林惯于奉承母亲,用那种儿子对母亲的狡黠和智慧,当下先放开初初,来到母亲身边,略带着委屈道,“母后,我与巫神大人约好与他讨论经文,没想到一来就看见舅舅他——非要将这女子带回军营,我想这女子身份重要,巫神大人既然将她留在神庙看守肯定有用,便劝舅舅,没想到,舅舅他就是不听……”
同一件事,被忽林这么一说,隐隐然就有了别的意思,刀太后眼睛看向刀德胜。
刀德胜又怒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瞪了一眼忽林,然后看向太后,“不是的,我是怕这里防守不严……哎,我若是有那个心,当初怎么会就把她赏给下面人?”
刀太后面罩寒霜,“够了!”
刀德胜还欲解释,“我……”
“我说够了!”刀太后再一声断喝。
刀德胜也有些恼了,杀心大起,“不若现在就将她绑到城门上,当着沈骥拿贼子的面,剖腹取婴,让他亲眼看着!”
忽林听到他这样说,心快要提到嗓子眼儿。
刀太后冷冷道,“好勇斗狠,你便是这样没出息!”
眼睛看过来,刀德胜意识到自己还攥着那女子的手腕,忙将她弹开,像被火燎到了一样,刀太后道,“你不放心这里的防守,便多派些人增加这里的防守就是了。”
听到她口气放缓,刀德胜转怒为喜,想都没想,“好。”
刀太后看向初初,美丽的眼睛里一片冰寒,“她在我们手上这封信,应该已经送到了吧!”
从她一进门开始,初初就敛去一切神色,垂下眼睛。刀德胜与太后之间的对话,垂下的眼睛里流光转熠,隐到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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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国的信不仅送到了前锋中军大营,送到了兰州府,更送到了几千里外长安城的中心。
皇帝问那一名暗卫副统领,“她在那边可好?”听到被巫神羁押在神庙,颇为礼遇,皇帝不觉略松了一口气。
“如今都城全城戒严,刀后预备死守都城,神庙更是戒备森严,整整一个营的人驻守其间,换防不定。咱们的人,虽然能看得见姑娘,却——属下只是怕,如果这个时候强行动手,一来胜算不大,二来只怕乱中反伤了姑娘的性命。”
弘德帝明白,初初对对方而言是一个难得的收获。王子继兴被害,樊一非之所以能够行刺成功,除了樊一非本人过人的本领,与继兴主动配合对方、调开守卫有极大的关系,但是现在已到最关键的时刻,营救初初,却没有这样的环境。
愈是此刻,愈不能急!
皇帝深吸一口气,轻轻道,“为今之计,只能用忍,伺机而动。”
下面听令,“是。”
这一个忍字说出,心口处便是微微的一阵刺痛。不是没有忍过,从前为自己而忍,因为笃信,不觉有甚,反觉到压抑的畅快,而今为他人忍耐,没有把握,那一种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