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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物藏在城堡里,宝物藏在城堡里。
推开大门记得关,否则宝物会不见。
派只火龙守东边,派只水龙守西边。
丝绒包裹宝物盒,羽毛盖住水晶锁。
推开大门忘了关,宝物转眼就不见。
东边火龙在睡觉,西边水龙飞上天。
丝绒撕坏一个角,羽毛折断第三片。
到底是谁传出去,宝物藏在城堡里。
缓缓爬上旋转楼梯,无声的推开镶嵌了宝石的大门,那后面不再是他看了三千年的熟悉布置。
银质雕花的暗红色蛛网形天花板被换成了简洁的白色天蓬,巨大精致的水晶吊灯被换成了光线柔和的天然荧光漂浮球,黑色庄严的地板被铺上了乳白色的毛绒地毯,冰冷的金属双耳骷髅花瓶也被一排结着粉白浅绿花苞的朴拙陶盆代替……
一向跟棺材气氛没差多少的布鲁赫公爵的卧房,此时被改造得生机勃勃,充满了罕见的女性气息。这一切,都是因为宝物同志表示:太华丽的花纹看久了眼晕,太黑暗的颜色看久了压抑,太冷硬的房间住久了想死。
而孕妇的情绪是很重要的,所以改造工程几乎不需要得到房东同志的批准,就在长老亲批、国库划款的举国支持下,大刀阔斧的进行完毕了……
花苞淡淡的气息弥漫在房间的空气里,城堡外的风透过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在防护层上隔去了全部冷意,只留下清新温和的絮絮暖风缓缓拂过窗口的踏脚沙发,上面的小小此时半靠着软垫,膝盖上摊着书本,一手压着一本笔记,另一只手里还攥着几片不知从哪儿拽下来的叶子,歪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布鲁赫站在原地轻笑了一下,无声无息的反手关了门,慢慢走过去,低头看了看她膝上的书,确定只是普通的园艺书之后便轻轻收了起来。瞥了一眼她的笔记,上面全是他不懂的文字,偶有几个蠢蠢的图画,线条太过简单,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人类是种干什么都不精确的生物,画出来的图例也总是失真的,这在布鲁赫看来完全不能理解。如果让血族画个简笔画示意图,那么无论是他还是梵卓,都是可以把一部粒子冲锋枪的立体透视图以精确的比例缩影呈现在纸上的。他曾经这么做过一次,结果被她评价为“很无趣”。
人类的“有趣”标准他真的不太明白。
翻了翻笔记本,上面没有多少新东西,大部分还是从前的课堂笔记。三号管家提议把这本见证着两人唯一和睦时期的笔记放在小小能看到的地方,以勾起其对美好时光的回忆,据说可以影响其现在对待对方的态度——人类是很容易受记忆影响的生物。布鲁赫默许了,只提醒管家把其他科的笔记都撕了……
小小果然注意到了这个笔记,并且确实拿去用了,也确实翻看了从前的内容,但关系改善效果……至今没看出来。
挫败的丢开本子,布鲁赫同志很郁闷的在小小身旁坐下。单手支着头,眯眼凝视着这个难养的家伙……她还是不爱搭理他,也不肯跟他一起睡,宁愿选择更痛的抽血的方式,也不愿意靠近他的身边。
布鲁赫觉得不满足。明明已经弄到手了,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够呢?想要的难道不是她的血么?不是那份顺着喉咙流下的甘醇么?
原来宝物不是用丝绒裹着用羽毛盖着就够了。
藏起宝物的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又是一阵软风吹过,拂起小小腮边的发丝落在了她的嘴唇上……布鲁赫盯着那颤动的发尾一会儿,抬手关了窗户,手指顺着对方的脸庞滑过,勾去那根绕着嘴角不去的调皮发丝,取代的,是落下的吻……
即使不敢用力,也感受得到那份香软嫩滑……不行,这家伙实在太像食物了,总会让人联想到好不好吃的方面。
咬紧伸长的血牙扭开头,布鲁赫对自己的自制力很失望。肩上却忽然一重,温暖的香味从肩颈间拂过,转头间茸茸的感觉蹭过脸侧……
她睡得迷糊,失去了平衡,软软的歪在了他身上,垂着小脑袋,靠着他的肩膀睡得正香……
不能动,布鲁赫想,僵僵的笔直的坐在原地,保持着肩膀的位置精确的停在她歪脑袋的方向。
不能动。一动,她就醒了。一醒,就会跑了。
天色渐明,外面的阳光愈发强烈,透过窗户笼罩着一黑一白两个人,将一切都晒得暖洋洋的,仿佛连体温也渐渐上升……
布鲁赫沉默着闭上眼,很久都没有动。
…………………………
布鲁赫本以为只是打发时间的园艺,小小却摆弄得很认真。孱弱的移栽幼苗在她精心的照料下日益茁壮起来,长出叶子,结出花苞。
布鲁赫认为如果只是喜欢花草,不必这么费力,中庭的温室花园随时为她开放。但小小似乎并不感兴趣,宁愿弄得两手泥土也要自己培育。对于记录植物成长情况比自己是否按时吃饭还关心。
研究院的人告诉公爵大人,这种行为叫做“移情”。当想做的事不能做,想见的人不能见,行动受到压抑的时候,人类就会倾向于做另外一件在允许范围内的,需要一定努力的,能够看到成果以自我满足获得心理安慰的事情。而且往往会相当投入。这其实是逃避现实的一种表现。
布鲁赫并不觉得小小有表现出要逃避现实的倾向。但如果她已经认命的开始转移注意力,而不是整天想着梵卓,总是好事。因为事情只会继续推进,旧人总会被新人无情的代替。繁育者的想法能改变,无论是对其他各方还是对她自己来说,都是最不痛苦的。
小楔盆里的花苞绽放的这一天,布鲁赫给她带来梵卓审判的结果……
“已经决定明日行刑。”他看她一眼,“你要去看么?”
小小转过头来,有点惊讶:“我可以去吗?”
“因为是在圣地的公开审判,只要是圣血族贵族都可以列席。”布鲁赫淡淡道。
小小失望的转回头去,嘟囔:“我又不是圣血族……”
“你是我的伴侣,所以你能否出席,决定权在我。”布鲁赫解开肩扣,褪下斗篷,缓缓走到她的身后,“你想去么?”
小小沉默……布鲁赫肯定是不想听到她说“想去”的,如果她这么回答了,说不定他反而不让她去。可是她如果回答“不想去”,那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吧?怎么办……她好想去,就算只能最后见一面也好……
布鲁赫垂眼看着她低头思考时露出的柔润后颈,肌肤晶莹细腻,让人很想吻上去……可是他靠近,她就逃掉,而她现在身体金贵,他又不能硬来。更何况,他也不想看到她一脸不情愿的躺在他身边。
“没有什么话说么?”收回视线,布鲁赫转身解下佩剑,开始除去外袍,“你不感兴趣更好,那么我要休息了……”
“我想去。”小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伸手拽住男人褪到一半的外袍,她仰头看着他,带点恳求的轻声道:“带我一起去。”
布鲁赫垂下眼睫凝视她良久,淡淡道:“你用什么来交换?”
小小拉着他衣袖的手,下意识的紧了一紧……
…………………………
第二日正午过后,圣血族齐聚萨恩帝都城外的圣地。
阳光普照的时刻,是人类昏昏欲睡的晴朗午后,却是吸血鬼绝不会出门的休眠午夜。太阳下的行刑,是只有圣血族才得以参加的仪式。哪怕是被剥夺贵族身份,圣血族的落魄时刻也不容平民目睹,这大概就是贵族式的奇怪自尊心吧。
小小随布鲁赫抵达之时,圣地内已经站了不少贵族。黑压压的一片肃穆人群,配着高傲冷淡的银发红瞳,和背景那古老精致的墓地,如此和谐。吸血鬼独有的阴暗华丽的气质完全压倒了周围繁盛植物的生气,让小小几乎很难想起当初这里作为她与梵卓宣誓结婚之地的美丽……
小小微微低头,抬手整了整颈上的细纱,银白色的刺绣针脚若隐若现的遮盖住颈侧的咬痕……她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娇小人类少女手中色泽娇嫩的捧花和脚后雪白的裙摆,在风中与一片血色暗黑格格不入……
血族在正式诚的着装一向是庄重的黑色,斗篷的内衬则是血一般的鲜红,高耸的肩饰,华丽的宝石,配上苍白的皮肤尖厉的指甲俊美的容颜,这群生物仿佛暗黑的祭司,强大美丽又妖异,与一切光明之物背道而驰……
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自己会跟这种生物中的一只成为恋人呢?小小有时候会想。看,他们悄悄的侧眼看着她,从斗篷的缝隙和高耸的衣领下送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渴望目光,又傲慢又贪婪,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产生好感。就是旁边牢牢抓着她的手的男人,那份冰冷也让人一点也不想靠近。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么危险的对象呢?
可是梵卓出现的一刹那,所有的疑问便都被抛在了脑后……
要什么理由呢,因为他就是他啊。
哪怕经历了兴师动众的拼杀拘捕,哪怕被剥夺全部身份沦为阶下囚,如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依旧是那个风姿卓越气场强大的亲王*丽的银发,天神般的侧脸,伟岸的身躯……哪怕双手被反缚在身后,也丝毫不影响他不可一世的步伐和漫不经心的微笑。懒洋洋的视线仿佛巡检自己的士兵一般扫过全场!无论当初有没有在申请状上签名的贵族们在这样的目光下都下意识的垂下了头颅……血族对于力量对比的感知,几乎是天生的。
而当那个视线与人群中的小小对上时,便仿佛瞬间胶着,随着男人微缩的瞳孔,立时静止不动了。
他看着她,眼角渐渐带出笑意,轻轻开口说了句什么。
小小没听清,周围的贵族们却都变了脸色。
梵卓停下脚步,就那样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的方向。他身后的押解官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妄动,纷纷仰头望向高台上的三长老……
小婿然明白,这就是他留给她的时间了,而这时间不会很多。
她低头,做了她一直以来都在准备的事,扬手将捧花扔进祭祀的火坛里,然后举步毫不犹豫的朝着梵卓走过去……身后的布鲁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她甩开,加快了脚步朝着她的丈夫跑过去……
布鲁赫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从来没有过的事,他伸手抓她,却抓了个空!她白色的柔软的裙角从他的指尖擦过,仿佛一只飞走的蝴蝶,不堪一握,转瞬即逝……
布鲁赫抬头,视线随着动作跌落……不,是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瘫倒在地!包括梵卓。
可是她跑过去了,越过一地的黑色贵族,跑到她丈夫的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仰头亲吻他的嘴唇……然后,本已经跟他一样僵硬跌倒,无法开口的梵卓便轻笑出来,细吻着她的脸颊轻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她是怎么做到的?
推开大门忘了关,宝物转眼就不见。
到底是谁传出去,宝物藏在城堡里……
布鲁赫最讨厌这首童谣。他一向不喜欢没有逻辑和道理的事,比如,根本没有人知道所在地的宝物,到底是被谁偷走的?
可是此时,他忽然想起了小小当初读到这首童谣时发表的感想。
她说:谁说宝物一定是被人偷走的了?谁说宝物不能自己想跑了?
她吻着她的男人轻声说:“这次,要不要换我救你?”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