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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闷热的夏季,在那个雷雨不断的夏季,我想到许多事,包括要上什么大学什么专业,以后的自己要怎么过活,成长为希冀中的自己;想过在那个连老天都格外阴晴不定的夏季里,修复自己的情伤,让自己平静,保持一颗安好的心去上大学。
可,那个夏季,是我从未肖想过的惨烈!
用荷花花瓣熬着的粥,汩汩的顶着锅盖,一掀开,香味扑面而来,弥散在整个厨房里,渐渐的,散到室外,阿姨拉着我坐在小院里的杨树下,问我:“香吧?”
“嗯。闻着就好吃。”
“要不是薪说啊,我还真想不起来。”阿姨笑着说,又爱怜着抚了抚我的头道:“怎么瘦了,看这脸都有点黄了。”
勉强笑了笑,张嘴想扯个由头混过去,院墙外忽然传来“突突突”的声音,一个满身泥泞的赤膊男人闯进来,猩红着眼喊道:“嫂子,大哥在工地上被吊顶的石板给砸了!”
“什……什么?”
“大哥给送医院里去了!”
“妈!”“阿姨!”我伸手抱住翻着眼昏过去的阿姨,死命的掐着人中,杜竞航扑上来,晃着阿姨哑着嗓子,哭音已然涌上来喊:“妈!妈!”
“薪,别动!”那个赤膊男人拉住杜竞航。
许久,阿姨悠悠的醒过来,哑着嗓音哭嚎:“孩他爸!啊……”
“妈!”杜竞航抱住阿姨,不停的擦着阿姨的泪,哭着说:“先别哭,我们先到医院去!先到医院去!”
“对!对!医院医院!”阿姨神经质的拉着杜竞航的手哆嗦着:“薪,我们到医院看你爸去。”拽着杜竞航就向外走。
“钱,妈,我们得拿些钱啊!”我赶紧上前换下杜竞航,他到屋里马上拿了一个包出来。我们一起匆匆的上了货车向医院奔去。
那是我第二次守在手术室外,第一次是我的奶奶,在我五岁那年,被推入了手术室就再没有出来过。如今,我又在这里,我希望这次里面的人可以安然无恙。在浓郁的血腥气中我苍白着脸,搀扶着阿姨,说一些安慰的话,在空寂的走廊里,本是安慰的话都显得格外聒噪,住了嘴,和阿姨和许多身染血渍的叔叔们一起盯着手术室,一有人出来,就呼啦啦的全涌上去。
阿姨的脸越来越苍白,握住她的手,冰凉的刺人肌肤,酸涩涌上眼眶。叔叔与阿姨的感情甚笃,中年夫妻,不仅有爱情还有积年累月的亲情,本是难得中的难得,可是,忽的擎天一霹雳,生生要折煞掉活人的生气。
杜竞航付完账单回来,看到我泪湿的双眼,过来扶着阿姨,含着不安祈求的喊“妈”。我的泪流下来。女子一生除了孩子,求的不过是一个男人的守候与宠溺,免其惊苦,免其四下游离,免去无枝可依,阿姨都有了,如今叔叔竟要与她匆匆诀别,阿姨怎堪重负。
我以为过了许久,实际并没有多长时间,身上也染着血迹的大夫走出来,沉痛道:“对不起!”
“啊!”阿姨惨叫一声,哭的撕心裂肺。
“妈!”杜竞航泪水糊了整张脸,张臂抱住捶打着胸部哭的喘不上气的阿姨,痛声的喊:“妈!”我泪流满面,竟不敢上前,做为旁人我都酸涩难言,更遑论杜竞航和阿姨。
“妈!”杜竞航惊慌的喊出来,阿姨还是撅了过去,手术室的医生护士又转战为阿姨急救。“妈!妈!”杜竞航惊慌的乱了所有,他撕扯着医生护士,妄图打开他们,一人去拥抱他的母亲,周围的许多叔叔上去拦着他,他早分不清其他人,眼中只有阿姨一人,只知道一声一声喊着“妈!”我上前,狠狠甩了一巴掌无用,又狠劲的甩了几巴掌,打的他双颊红肿,斥道:“杜竞航,你还有你爸爸呢!”杜竞航沉默下来望着我,我上前搀着他转身,看着身后推着叔叔遗体的实习医生静静的站在哪里。杜竞航站在那里,全身挺的笔直,像是标尺,纸一般的锋利,双手双腿哆嗦着。我推着他向前,道:“看看你爸爸。”他顿了下,才上前,扯开盖在叔叔脸上的白布,轻抚上叔叔的脸,动动喉咙,泪水“唰唰”的落下来,只是早已经无声了。
他的身后围了一圈的人,很多中年男人都流着泪哽咽,我也是这许多人中的一员。许是实习医生同情杜竞航的遭遇,竟等了好久才讪讪的开口:“要推走了。”盖上白布,去推车子,竟一时没推动,杜竞航双手攥着车架边缘,青筋暴起白骨隐现,苍白着脸只是不断流着泪,赤红着双眼空茫的看着盖着白布的遗体。那实习医生又尝试着推了几下,迟疑着开口,好似都是他的错一般:“我能理解你,但是你真的要松手了……”我上前抱住杜竞航,轻声道:“放手吧,阿姨还在等你呢。叔叔……叔叔也该有他的去处。”
杜竞航终是放了手,侧着脸看着他以往总是沉默又宽厚的父亲被推着离他远去,忽的抓住我整个人埋进我的脖颈处嚎啕大哭,痛苦压抑又放纵。
这条走廊人那么多又那么少,空空荡荡的,竟然让哭声不断反射回荡,震在心房处,闷闷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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