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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计划,都按照地下室制定的,在秘密进行着。
阿巴亥回到房内,藏好刀子,心里慢慢平静下来。她觉得,叔叔在建州呆了一段时间,对努儿哈赤的性情掌握得十分到位,也预防到位。她甚至觉得,纳林布禄算什么,叔叔才是英雄,才是努儿哈赤的天然对手,是努儿哈赤理所当然的克星。
古勒山之战,是败在叔叔太年轻,不够老练。
不,古勒山之战,是败在该死的阿奴手上,没有阿奴,就没有古勒山之战,也不会有阿玛的死。
她甚至狠狠地想,你努儿哈赤能派阿奴,能想出各种办法,取得机密,害死我阿玛。我叔叔就能派我——阿巴亥,也做一回美女间谍。届时,一刀下去,那种震撼力,足可以和古勒山之战的震撼力相媲美。
阿巴亥很快感觉到,努儿哈赤的小心谨慎,果然是无人能及的。
因为,两天后,努儿哈赤来迎亲了,他以行动证明了一切。
他的迎亲队伍是在那个早晨进入乌拉城的。顿时,人喊马嘶,鞭炮噼啪,十分热闹。迎亲队伍不进贝勒府住下,而是在府外扎下大营。然后,派出使节,带着礼物来见布占泰。使者行礼道:“尊敬的乌拉大贝勒,我们大汗派我恭敬地献上礼物,请大贝勒笑纳。”
布占泰笑笑,一挥手,让人收下礼物,并给使者赐座,然后问一路安好。
使者站自来,躬身答谢:“托贝勒爷宏福,一路顺畅。”
布占泰点着头,又问了汗王安好,贝勒们安好,使者一一躬身回答着。
阿巴亥坐在旁边,十分端庄,她已经装扮好了,如一支袅娜的花儿,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可是心中却咚咚的,没有一刻安宁。不时的,她把手悄悄伸入衣内,摸一下藏着的短刀。布占泰见了,忙咳嗽一声,用眼睛示意,让她别摸。谈了一会儿,使者站起来,躬身告诉布占泰,时辰已到,请福晋娘娘上路。
那一刻,无来由的,阿巴亥流泪了。
布占泰走过去,拍拍她的肩,也红了眼眶。
鞭炮响了,号角吹起,阿巴亥慢慢走出贝勒府,走出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府第。一辆马车驶到她面前,一个士兵掀开罩着红色帷幔的车子,让她进去。她扶着车子,回过头,望了一眼布占泰,布占泰望着她,她咬咬牙,点了一下头,示意叔叔放心。然后,帷幔放下,一队迎亲的士兵,骑着马,跟在车子后面,“驾”的一声,车子动了,向乌拉城外驶去,离开阿巴亥的家,离开生她养她的地方,走了。
这一刻,眼泪再次蒙住了她的眼睛。
队伍断后的,是一个白马将军,在马上弓腰,对布占泰道:“贝勒爷慢送。”
布占泰见了,一愣,也忙行礼道:“贝勒一切安好?”
贝勒仍躬身道:“谢挂念。”然后,一勒马缰,挥挥手道:“就此别过,切莫再送。”说完,一拉马头,蹄声哒哒,追赶着轿车队伍,渐行渐远,走出布占泰的视野。
布占泰呆呆地望了一会儿,突然一蹬脚骂道:“狗东西,真狡猾。”
随之,他回过头,嘶哑着嗓子大喊:“快,快叫别佳。”
别佳是布占泰的侍卫长,听到呼唤,不一会儿急匆匆跑来,对布占泰行礼。布占泰一见,一挥手,其他人立刻退下。他四下里望望,见没人了,才轻声问:“人都派出去了吗?”别佳点点头,讨好地道:“贝勒爷放心,都是精锐,按照你的吩咐派了出去,做好了充分准备。”
布占泰脸上肌肉一抖,吼道:“快撤。”
别佳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撤?”
布占泰一脚踢过去,吼道:“快去,再迟一会儿,一切就晚了。”
别佳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站起来走了,边走边嘀咕:“怎么啦,神经啦,一会儿一个命令?”上了马,加上一鞭,径直哒哒地走了。
布占泰吩咐完,站了一会儿,背着手走了出去。有侍卫见了,忙忙地跟了上来。他皱着眉,一挥手,让退下去。然后,一个人走出后门,沿着一个夹道悄悄走着,左拐右拐,来到一处仄仄的小门。几个乌拉士兵拿着刀矛,站在那儿,笔直地守卫着,见了他,一起行礼:“贝勒爷安好。”
布占泰告诉他们,以后不必这么紧张了,一切都好了。
士兵们互相望望,忙应了一声。
他问守兵:“福晋最近怎么样,生活还好?”
士兵们回答:“一切都好!”
布占泰点点头,很满意。
他侧身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可是,被树木遮掩着,显得很隐蔽。到了院内,他很悠闲地转着,一会儿看看这朵花,一会儿又看看那朵。然后,站起身子,大声咳嗽一声。
屋内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怎么,今天心情很好啊,声音那么响亮?”
布占泰哈哈一笑,带着讨好的语气道:“你啊,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帘子轻轻一锨,一个女人风摆杨柳地走出来,一笑,眉心的美人痣显得格外美,也格外媚。布占泰站在那儿,呆望了一会儿,不由得赞道:“阿鲁,你仍是我十年前见到的那么美丽,甚至一点儿也没变。”
阿鲁一笑,眼光一闪:“踞说好听的。”
布占泰很真诚地道:“真的。”
阿鲁一瞥眼,对布占泰道:“十年了,我一直住在这儿,实在受不了了。”
布占泰得意地告诉她:“现在,你可以走出这儿了。”
阿鲁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不相信地望着布占泰。十年前,满泰死后,布占泰回来,在灵堂上,一眼看见她,就盯上了她。然后,在一个风雨之夜,找到她,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横剑自刎,为他的哥哥满泰殉情,因为,隐隐的,有人怀疑满泰的死与她有关,特别是嫂嫂朱哥;另一条是给自己当福晋,自己在外面悄悄弄下一个院落,将她秘密安置下来,不许出去。布占泰说完,走过去拍着她的脸说:“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走出来,当我的大福晋的,不过,那得我有了足够的权威。”阿鲁望望对方,没有说话,任他把自己拦腰抱起来,放在床上,剥成一只白嫩的羊羔子。
第二天,乌拉城就盛传着阿鲁失踪的消息。当然。她失踪得并不远,就藏在乌拉城一个隐秘的院子中,离贝勒府也没有多远,走出后门,顺着一个夹道走上一段,就到了。
就此,她成了布占泰的秘密福晋。
这一当,就是十年。
十年中,她几乎没有离开这个院子,烦了,就种种花,种种草。
十年,她不老,才二十七岁。二十七岁,是一朵花儿恣意开放的年代。是一朵花儿最为艳丽的年代。她,要充分利用。
当听说自己自由了,她愣住了:“你不是说,怕你侄女发现了我,从而产生不满吗?”
布占泰一笑:“她走了,嫁人了。”
阿鲁长长的睫毛一眨:“嫁人了?”
布占泰告诉她,是的,她嫁人了,嫁给了努儿哈赤。
说到这儿,布占泰得意地一点头:“准确地说,是去要努儿哈赤的命。”
见阿鲁不信,布占泰一笑,告诉她,自己怎么鬼鬼祟祟将阿巴亥骗进仓房,怎么编了一个悲情故事,把阿鲁更名阿奴,制造出一个建州女间谍来,从而轻而易举地,就把满泰当年的死,转嫁到努儿哈赤身上。一边说着,布占泰一边拿出那枚簪子,温柔地给阿鲁插上,呵呵一笑道:“为了让那丫头相信,这簪子可起了不小作用,不然,我可真是难以自圆其说。”
阿鲁听完布占泰编的那个悲情故事,不满地道:“什么坏事都放在我头上,你倒成了一个多情多义的叔叔,我成了一个坏女人。”
布占泰拍拍阿鲁的脸蛋,轻声安慰:“这还不都是为了杀死努儿哈赤吗?”
阿鲁不说话了,抬起头,望着远方,许久,眼睛里含着眼泪,狠狠道:“努儿哈赤,你去死吧!”
布占泰愣愣,看到阿鲁很仇恨的样子,不解地道:“我是因为被俘,因为乌拉的存亡,痛恨努儿哈赤,你为什么啊?”
布占泰不问还罢了,这一问,阿鲁抽泣起来,许久道:“我和他有血海深仇。“
“什么?”布占泰听到,更牵引起好奇心。
阿鲁擦了眼泪,告诉他,自己的丈夫,就是努儿哈赤害死的。
布占泰第一次听说,阿鲁嫁给自己哥哥满泰之前,已经是有夫之妇。他睁大眼睛,心说,既然是努儿哈赤害死的,一定是有名人物,自己怎么一直都不知道啊。于是,问道:“你丈夫是谁?”
阿鲁眼泪再次落下,说出一个人名,布占泰一听,张大嘴合不拢来。他怎么也没想到,阿鲁竟然会是自己最敬佩的一个人的福晋。看来,阿鲁是为了这人报仇,才和自己哥哥,还有自己上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