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官凤人再次失败之後，又绞尽脑汁想出一次又一次的计画，但是不管她再怎麽进攻，几乎都是失败。

「怪了，严西昂难道没有弱点？」

这一点，答案目前还是无解。

更糟糕的是，现下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她老是找严西昂麻烦，而严西昂也一再容忍她的事让学姊们对她很不满。

哼，那又如何？

只要她不高兴，随时可以跑到官逸人的班上去踩严西昂几脚，然後再脚底抹油

溜走。

哼哼，看着严西昂盯着她的吃惊眼神，她就觉得很快乐。

可是再这麽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得要好好计画一下，看能不能扳回一点面子，不然最近她实在是输得太难看了。

想是这麽想，不过拿着美术课用来写生的画板和画纸，官凤人只能瞪着操场上一堆流着臭汗打篮球的男生发呆。

写生？！

拜托，她才不想画这麽无聊的东西。

将画笔和画纸一丢，官凤人决定跷课到保健室睡觉。

反正这个学校的老师都很好讲话，只要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老师不会不让她休息。

到了保健室，她敲了敲门走进去，跟保健室的护士小姐说身体不舒服，躺着休息一下就会好，她果然让她在床上躺下。

而他们这所学校不愧是贵族学校，保健室的医疗设备相当先进而齐全，连打点滴、戴呼吸器都没问题。

咦？等等，隔壁那个在帘子後面打点滴的人是……是严西昂！他怎麽会在这里？而且脸色这麽苍白？

心脏彷佛被针扎了一下，官凤人微蹙眉心，又侧身多看了他两眼。

保健室很大，里头共有五张床位，还有一位女医生以及一名女护士，仍看来有些空旷，但这不代表官凤人会听不见护士和医生的谈话。

「幸好，严西昂昏倒的时候是上课时间，不然保健室的门可能会被挤破。」年纪轻轻的护士小姐苦笑地说。

看来她们即便是整天都待在保健室，对校园里的事情也略知一二。

女医生也叹了口气，「是啊，不过他在转到这所学校读书的时候，校长就交代要特别注意他。」

「原来是这样啊。」

「嗯，他的身体不太好，当初也是因为本校的医疗设备和师资都不错，他才会转学过来。」

「那他的身体是……」

「报告上是说他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加上幼年时期没有调养好身体，造成他的体质比一般的孩子虚弱。」

「可是看他平常在学校里的样子健健康康的，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我想要不是这次他忽然在课堂上昏倒，恐怕没人记得这件事。」

「嗯，所以今天下午就让他多休息吧。」女医生在表格上写下几行字之後，交给护士。

「那有什麽问题？！像他这麽漂亮的孩子，护士姊姊会好好照顾他的。」护士小姐兴奋不已。

相较於护士的开心，官凤人半垂眼睑，暗骂那位护士好几句，然後趁她们不注意，悄悄的下床，来到严西昂的床遗。

哼，睡美男是吗？

官凤人半俯着身，盯着严西昂深刻、俊美，但苍白如纸的脸，心脏再度少跳了好几拍。

可恶，怎麽会有男生连睡着都那麽好看？

简直是女生的大敌！

瞧瞧他的睫毛，不必使用浓密睫毛膏就这麽漂亮；加上高挺的鼻梁、立体的五官，简直是万人迷。

再凑近一看，原本以为他略显白皙的皮肤是因为肤质太好，如今看来，这不错的肤质却是带了几分病弱……她的胸口隐隐作痛。

官凤人不知不觉地在床连坐下，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盯着他的脸，她竟然想起了严西昂曾经说过「百看不厌」……然後她露出苦笑。

她的确是对他百看不厌，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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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西昂眨动长长的睫毛，缓缓睁开眼睛适应光线，接着，一阵恶疼窜过他的全身，令他感到十分疲惫。

「我是……怎麽了？」

严西昂记得，他好像在班上昏倒了，然後呢？

伤脑筋，他还以为这一阵子的正常生活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身体调养得够强壮了，没想到只不过是体育课随意跑几分钟，下节课他就昏倒在课堂上……

呵呵，真是有够丢脸的，不知道如果北鹰大哥知道的话，他会说出什麽讽刺的话？

严西昂动了动手指，然後握紧再放开，除了清楚的感觉到点滴的针头正扎在他的手臂上，他更察觉到有人坐在床边凝视着他。

「你睡饱了？」官凤人表情非常不客气的问道。

严西昂睡饱了，她也因为睡美男的睡相而大饱眼福，不过她才不会老实的承认他刚才非常的当心悦目。

听到熟悉的嗓音，严西昂泛白的唇角浮现一抹笑意，侧脸对上她那双骨碌碌转动的眼睛。

「嗨！」

他的确是很喜欢官凤人，但是官凤人却不喜欢他，一直令他感到很苦恼，不过此刻她就在身旁，他真的非常开心。

没料到严西昂居然冲着她笑，官凤人的粉颊染上了苹果般的红，心跳加快，下意识的起身，後退一步。

「嗨……嗨什麽嗨！」官凤人立刻从失神的状态恢复过来，半嘲笑地说：「听说你在课堂上昏倒了？身子骨真差啊！」

即便是之前已经听说了有关他的事，官凤人很担心也很关心他，不过就是死鸭子硬嘴巴。

一听到自己居然像是在嘲弄他的口吻，而向来温和的严西昂眼里闪过了一丝忧愁，官凤人一瞬间真想把话吞回去。

其实严西昂并没有生气，只是举起了扎针的手，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能活这麽久，我自己也觉得意外。」

不知道为什麽，听到他这麽说，官凤人竟微微动怒。「你在胡说什麽啊！像你这种祸害不是应该活千年吗？」

她只是很生气，为什麽严西昂一副要自我放弃的感觉？明明他在学校里是这麽的受欢迎，明明每个人都喜欢他，他却……可恶，她不要他这样自怜自艾，她不要他病奄奄的！

「我是祸害？」

没想到会被人比喻成祸害，严西昂即使笑得连胸腔都痛，却仍无法停止笑声。

因为这代表着一向看似讨厌他的官凤人其实是关心他的，这令他感到很高兴，心结彷佛被打开了……原来当个祸害也没有什麽不好，至少她不会讨厌祸害，不是吗？

官凤人涨红了脸，她只不过是不经大脑又忘了修饰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但是见他笑得似乎十分开心，所以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不过，严西昂的笑声引来了医生和护士。

「咦？严同学，你醒了？」

她们看到官凤人不好好躺在床上，反而站在床边和严西昂聊天，反应是相当讶异和好奇。

因为只要是这间学校的人几乎都知道，官凤人一向和严西昂处得不好，这也就是为什麽其他女学生装病想进来看严西昂，她们不准，但是官凤人跑来说要休息，她们却不太介意的原因。

可是这一会儿似乎又不像传言的那麽一回事，听着严西昂的笑声，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其实还不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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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凤人本来想偷偷溜出保健室，假装根本没来过，谁料严西昂却半坐起身子，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拉住了她。

「再陪我一下。」

官凤人回头，看见严西昂神情脆弱，眼神温柔的哀求她，一瞬间心动，脚就像生了根，完全不想离去。

严西昂看到她并没有离开，再度对红着脸的她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就在医生和护士的好奇目光下接受检查。

握着她的手，他平常老是不太规律的心跳慢慢变得规律。

在这一刻，他很清楚的明白，官凤人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百看不厌的人、是他想要拥有的人。

只是，如果她能够少讨厌他一点就好……

医生大致检查过严西昂的身体情况後，要他把点滴打完再打电话请家人接他回家休息，接着便和护士离开。

宫凤人还是像小媳妇一样，红着脸呆呆站在床边，觉得光是被严西昂似水温柔的目光这麽一看，她就快融化了。

她的心跳声好大，不知道严西昂有没有听到？

严西昂半坐在床上，望着她。「坐下来好吗？」

官凤人难得听他的话，又乖乖坐回床沿，磨蹈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刚才……医生说什麽？」

说老实话，她只知道自己的手被严西昂温暖的手握住，然後她彷佛自动与世隔离，忘了除了严西昂之外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嗯，没什麽事，只是老毛病。」

「什麽叫没什麽事啊？你不是明明昏倒被送来这里打点滴吗？」是很想吐槽他几句，不过因为官凤人不想再见到他方才那悲伤的眼神，所以她只能半怒半吼地这麽说道。

严西昂清亮的眼睛闪着希望，问道：「你……在关心我吗？」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关心。

官凤人怔了怔，马上反驳，「我……我只是在关心大哥的朋友。」

啧，都怪她太想报仇了，总不能前一刻还说要想计画报仇，现在就反悔说要跟他和平相处吧？

「我只是你大哥的朋友吗？」不知道为什麽，他的笑脸隐含失望。「那麽可以告诉我，你为什麽讨厌我？」

「我讨厌你？」官凤人皱眉，死命的瞪着自己被握着，还舍不得缩回的手。「我才没有讨厌你，只是不喜欢有人长得比我还漂亮！」

说穿了，一开始真的是嫉妒，但是现在……她也不明白了。

也许她只是不想承认事实，不想承认她喜欢严西昂的这个事实罢了。

她的回答让严西昂傻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是苦笑。

「我长得比你漂亮？我怎麽觉得刚好相反呢？」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是因为长相的关系？

官凤人的脸色涨得更红。「你……你是在睁眼说瞎话吗？你明明就……可恶，不要耍我！」

因为严西昂的变相称赞而开心不已的官凤人，顿时懊恼地站了起来，轻轻挣脱他的手。

「凤人？」

「我……我要去上课了。」官凤人落荒而逃。

严西昂蹙着浓眉，失落地望着自己还留有暖意的手，然後叹了口气。

「你……还是讨厌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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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官凤人拚命地做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因为严西昂刻意撩动她心弦的结果是，她发现她再也无法想出更新的报仇计书，脑海里一直重复播放他握住她的手的画面，以及要地留下的表情和手上温热的触感。

「该死！是我要勾引他，不是他来勾引我……」

话是这麽说，不过如果哪一天严西昂真的想这麽做，那麽她大概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马上变成一只心甘情愿掉进陷阱里的笨兔子，任他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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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的，严西昂一向认为个性反覆无常的严北鹰，这回并没有针对他在校内昏倒的事情讥笑他。

相反的，他坐在书桌後，柔俊的脸庞流露少见的严肃和认真，聆听在严西昂回家後，被请来再度替严西昂检查身体状况的家庭医生的报告。

待家庭医生离开书房，严北鹰沉吟了十几分钟，露出邪魅的招牌笑容。

「西昂，你到美国去好了。」

严西昂怔愣住。「美国？为什麽突然要我去美国？」

严北鹰站了起来，然後作下决定。「你的身体那麽差，我打算让你去美国的医疗中心住一阵子。」

「但是……」严西昂本来想说他在这个学校适应得不错，也只昏倒一次，应该不用离开台湾。

可是严北鹰不给他辩驳的机会，走到他的面前，邪气地笑道：「你没有反对的余地，西昂，你的命等於是我买来的，也就是说你的命是我的，而没有任何的意外可以夺走我的东西。」

这倒不是严北鹰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发出的豪语，而是他的身世背景、他所受的英才教育，更甚至是天生王者的气质，让他甫接下严家老爷一半的家族事业，也做得有声有色。

因此是自信也是狂傲，严北鹰决定的事情，几乎很少有人敢违抗，即便是家人也一样。

皱了皱眉，向来没有什麽反抗心的严西昂涌现了想要反抗严北鹰的念头，所以他对於严北鹰的话不做回应。

严北鹰显然也察觉了，反倒是相当开心地伸出细长的手指轻抚着他的脸颊，就如同在抚摸最重要的东西。

「西昂，别反抗我，你知道我一向不允许别人在我面前犯第三次错，但是你是人，你只能够活一次，也就是说我不能够犯错，你懂吗？」严北鹰难得放软口气，将内心的想法告诉他。

严西昂诧异的仰头，对上了严北鹰的视线。

更难得的是，这回他在严北鹰黑白分明的眼里竟看不到任何的戏谑和邪魅，所以严西昂不禁开始思考。

原本他认为自己活着只是因为严北鹰要他活着，因此他没想过严北鹰会对他吐露任何发自内心的关心。

现在他再度发现自己是被需要的，他很高兴。

只是……

严西昂略微痛苦的想起官凤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忽然回想起下午在保健室醒来时，似乎看到官凤人低垂着头，一副快要流出眼泪的表情直盯着他，他万分不舍。

可惜事与愿违，一向被严北鹰戏称是他最有利的武器——长相，如今却被他最喜欢的人所讨厌，这种痛苦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也许……离开会比较好？

这个念头忽然跃进了他的脑海里，让他沉吟一会儿，然後叹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美国。」

严西鹰一听见严西昂应允，快速的走回书桌後，狂傲地笑道：「很好，我现在就帮你订机位、安排住的地方，你明天直接去美国，不用去学校了，一切由我来处理。」

说完，他拿起话筒。

「明天……我不能去学校？」脑海里尽是官凤人泫然欲泣的表情，严西昂不由得这麽问。

他还是喜欢她，尽管她讨厌他。

「你想去跟同学告别？呵呵，难得你也交了朋友，当然可以，去机场之前先绕到学校的话我不介意。」恢复本性的严北鹰弯唇笑道，似乎对他开始心生留恋感到十分有趣。

严西昂则是安静不语，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因为他没想到，原以为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活，却因为遇到了官逸人与官凤人这对兄妹而有了改变。

他喜欢上官凤人，和官逸人成了好朋友，他的生活变得多采多姿，只可惜……单方面的爱没有办法真的让人幸福，因此他只有选择远赴美国，为了身体健康，也为了忘记被讨厌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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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那是一个阴沉的下雨天，严北鹰特地在上课时间让严西昂来到学校，和班上同学话别。

女同学们一听到严西昂才刚转来学校半个学期就要离开，都是哭丧着脸，难过得哭成一团。官逸人和男同学们在听了他是要去美国修养兼治病後，也都真心的给予祝福。

「也好，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希望你从美国回来之後能够壮得像条牛。」

官逸人的话，让严西昂笑了出来。

「我想，要我变得像条牛大概很难。」不过，如果此行去美国能够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健康，那就够了。

「对了，你要去跟我妹妹说一声吗？」

提到官凤人，严西昂向来温和的脸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我本来也是想见她一面的，不过现在我想……我还是这样就离开比较好。」

「为什麽你会这麽想？如果你没有去和她说再见，到时候说不定她会更生气。」官逸人无奈地说。

因为他妹妹就是这麽一个矛盾的人，虽然她平常好像对严西昂恨之入骨，但其实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

她不但对严西昂的消息灵通到了极点，平常在他聊到严西昂的时候也是反应很大。

唉，如果这不叫喜欢的话，那他还页的不知道，昨天那个在家里吼着说要送补品给严西昂的官凤人，到底有多「讨厌」严西昂了。

不料，严西昂似乎是误会了官逸人话里的意思，苦笑地说：「她会生气……是吗？

虽然直觉认为看见了他，官凤人会更生气，不过正如同官逸人所说的，不去见她一面就这麽离开，也会留下遗憾。

「我知道了，那麽……」

「哎，交给我，你跟我去她的班上直接找她出来吧，不然等到下课你会被那群女人踩扁的。」官逸人拍胸脯保证。

於是严西昂跟着他来到官凤人的教室，不顾老师在讲台上说得口沫横飞，也不管众人好奇的目光，把官凤人找了出来。

三个人来到花圃区，官逸人把他们两人丢下，识趣地挥挥手走开了。

官凤人显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

「怎麽了？你有事要跟我讲吗？」她总觉得刚才哥哥的微笑看起来满贼的。

严西昂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彷佛是要将她的容颜及身影烙进心里，让官凤人再度脸红。

「喂，你说话啊！」

忽然，严西昂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害她完全傻住。

天啊！他……他抱着她？

官凤人一意识到他做了什麽，脸蛋热得快要可以煮蛋了。虽然她不讨厌他的拥抱，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喜欢，也开心的回抱了一下下，但……这里是校园耶，她会害羞啦！

「放……放开我。」她小力挣扎着。

「对不起，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请你忍耐一下……」严西昂皱紧了眉头，像是在压抑情绪。「我要去美国了……因为我的身体需要调养，所以我要去美国好一阵子……」

「什麽？」

美国？

她怎麽没听说？

「我……是来说再见的，还有……」看着她枕在他的胸口，彷佛正在聆听他的心跳声，他终於压抑不住地说：「明知道你讨厌我，不过……我喜欢你，官凤人，我喜欢你……」

这些话像炸弹一样投进她的心湖，溅起极大的水花，然後在她还没有完全消化，严西昂表情沉重地放开了她，挤出一抹让官凤人永难忘怀的微笑。

「再见了，凤人。」

说完，他像是鼓起最大勇气，转身离开。

不过对官凤人来说，却是同时接受了极大的快乐和极大的痛苦，当她终於清醒过来，迈步想要追上他时，他早已不见踪影。

「王八蛋！严西昂！我……我……」

她也喜欢他啊！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