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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喜欢他?哈!诗诗听了这话简直气结,恨不得对着他的鼻子大吼:你面前就有一个——本姑娘我!虽然你长得不帅、赚得不多、没什么远大前途、性格又古怪无聊得要命,但这世上仍然有眼睛被蛤肉糊到的我喜欢你啊!不只是我,连苏黎这样条件一流的超级大美女都看上你了,小子,你就偷笑吧你!
当然了,上面的这番话诗诗只敢在心里想想、过过干瘾。就算是要主动表白,也要讲究个“迂回”二字是吧?先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于是,她清了清喉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我……我只是假设哦!”——这一句要特别强调,“假如有一个女孩子,她……长得不像苏黎那么漂亮,家里也没有很多钱,不过……她的条件也不算很差啦,起码看了不会伤视力,在一起也不会觉得特别无聊。如果……有这样的女生喜欢你,你……会不会接受她啊?”说到这儿,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凝视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她觉得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多么明显的暗示,多么惊险的表白啊!
“长得不漂亮,没多少钱,但又不是特别无聊……”何其掰着手指头,逐一复述她的话,然后为难地搔了搔头,自言自语,“同时符合这几项条件的人,我认识的还真没几个……”突然,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冲她扬起一个有些淘气的笑容——
“你该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冲上脸颊,诗诗真想立即在地上刨个洞钻下去,“才、才、才不是呢!我……我怎么会喜欢你?难、难道我是近视眼吗?哈哈!真是好笑C笑极了!”她嗓音颤抖地发出假笑。
“你结巴得很可疑哦。”他蓦然把脸凑近她,眼中闪着诡异的笑意,两排牙齿白森森的。
“我、我、我什么时候结巴啦?!我说话……自然流畅得很!”她一把推开他站起来,心里又羞又窘,又慌乱又懊悔,一急之下冲口而出,“我才没喜欢你呢,我喜欢的是……别人!”
何其前一秒钟还在笑的脸庞蓦然僵住了。
“别人?”他眯起了眼,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眼神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如雷达般上上下下来回扫视着她,令她浑身发毛。
诗诗在这样的盯视下越发紧张了,脑中乱成了一锅粥。她困难地咽了口口水——
“对啊,别、别人!是……是爱伦坡!你也知道的,他、他正在追我嘛!所以,我就喜欢他咯!”说到这儿,她蓦地捂住嘴:天,瞧她到底说了些什么鬼话?真是越扯越离谱了!她的本意明明不是这样的,可怎么话到嘴边就全然变了样呢?
“爱伦坡?”
何其实在没想到从她嘴里吐出来的会是这个名字。
他一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瞠大了眼,一眨不眨地、极度诧异地瞪视着面前一脸追悔莫及的小人儿。
爱伦坡?怎么……会是爱伦坡呢?她几个小时之前还告诉过他,她讨厌爱伦坡的追求;她一分钟之前还在暗示他,她喜欢的人是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她口中的良人却变成了爱伦坡?何其分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任凭他怎样挣扎,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诗诗呢?她用手使劲地捂住嘴,却无法改变话已出口的事实;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懊悔,眼圈都憋红了。
她……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啊!她明明是想告诉他她喜欢他啊,她明明是想向他表白来着;怎么现在,表白竟变成了抹黑呢?为什么她明明不喜欢爱伦坡,却偏要嘴硬地说喜欢他?为什么她明明喜欢面前的这个家伙,却愣是临阵退缩说不出口?
现在可好,误会大了!如果何其对她的话信以为真,他就更不可能喜欢她了!不仅如此,说不定他还会热心地帮着那老外来追求她呢……想到这儿,诗诗郁闷得简直想找棵树一头撞死。人说一失足成千古恨;难道她一时冲动之下的口不择言……竟要付出失去心爱男子的惨痛代价?
夜色中,她偷偷地拿眼角瞟着何其,只见他沉默不语地站在背光处,双手插着衣袋,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
他……这是在生气吗?还是根本就觉得无所谓?不管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是无所谓还是有所谓,他至少也要给她一点儿反应啊!
她壮着胆子唤了他一声:“何其?”
没有回答。
“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她是多么希望在刚才的那一秒钟,他暂时性地失聪了啊!
何其仍是不回答。
“那……你没听见?”胸中燃起自欺欺人的希望火苗。
……
“你撒谎。”
“嘎?”他突然冒出来的话语让她吓了一跳。
在好长好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何其终于开了尊口——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你撒谎,鬼才会信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几分无赖,还有几分撒娇,简直像极了孝儿在使性闹别扭。
“你说什么?”诗诗以为自己听错了。面前的何其……为何会突然耍起无赖来了?
“我说你撒谎。”他不介意再重复一遍。他将手伸进风衣襟口内,掏出一颗苹果,放到嘴边用力地啃了一大口。然后转过头来,对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商诗诗,我知道你心里头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他的语气是如此笃定,让她蓦然羞红了脸——
“你——”
“你忘了吗?我可是个心理医生呢。”他三两下啃完苹果,把果核随手一抛,口气突然又变得很襥了,“我很专业的哦。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脸颊的温度骤然上升到沸腾,诗诗羞得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下去,“我……我能想什么?我……什么也没想!”果然,好了伤疤忘了疼,三秒钟以前她还在忏悔自己的口不择言,现在又开始死鸭子嘴硬了。
“是吗?”他云淡风轻地反问。
“当……当然是!”
“走了,我送你回家。”
“啊?”诗诗蓦然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瞪着他:怎么,话题突然被偷换了?
“正像你所说的,虽然你不是什么美女,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他半开着玩笑,眼神里却闪烁着某种深邃的情感。当然了,呆傻愚笨如她,是绝对不可能察觉的,“可我总不能让你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回家吧?走了。”说着拍了拍她的肩头。
“可……可是——”她的告白还没有说清楚呢!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到底算什么?
一顶难看的渔夫帽蓦然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戴着吧,风很大。”何其说着,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天气这么冷,又吹了这么久的寒风,他恐怕是要感冒了。
诗诗急忙想把帽子摘下来,“我不要你的——”
“呼啦”一声,这一次扔到她身上的是一件灰色风衣。罩住了寒风,也遮住了她的视线,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语。
等诗诗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把这件风衣从头顶上扯下来的时候,何其已经率先朝着车站走去了。寒冷的夜风中,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衫,原本就瘦削的身子显得更为单薄。
诗诗望着何其有些颤抖的背影,鼻端蓦然涌上酸楚的滋味。这家伙……虽然总是古里古怪、神神秘秘的,说话也爱说一半,老叫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他对她是真的很好,很好很好呵……
“何其!”她眼眶一热,叫着他的名字追了上去,“我……”
她想对他说:其实,我不喜欢爱伦坡。
她想告诉他: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
可是,话到嘴边,却愣是硬生生地拗成了:“我……我是想问你,你……真的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说完了她就想掌自己的嘴。该死,她怎么这么没出息?直接说句“我喜欢你”会死啊?
“我知道啊。”何其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
真的知道?
如果——他真的知道的话,那她……也就不用表白了哦?
她突然傻笑起来:这样……真好呢。要知道,刚才鼓起勇气向他告白的时候,她紧张得都快要停止呼吸了!这种折磨人的羞窘和紧张,她可不愿意再试一次了;他能心领神会,那是最好——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看他仍是那一副没事人似的表情,她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你……真的真的知道?”她不放心地再问一遍,这一次一连用了两个“真的”。
何其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学着她的语气道:“是,我‘真的真的’知道,行了吧?”
“哦。”她放心了,傻傻地点了下头。
“哦什么?再不走,天都快亮了,明天不用上班哦?”
“哦。”心里头突然好甜,还有莫名的期待涌上来: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那他……应该会有进一步的行动吧?他会怎样向她表白呢?会使尽手段来追求她吗?会送花,还是写情书……她站在原地吃吃地傻笑,忘了要挪动脚步。
“还不走?真的打算在那边到天亮吗?”何其已经走到十米开外的地方,回过头来叫她。
“来、来了!”她摸着鼻子,连忙快步跟上他的步伐。头上戴着他的帽子,身上披着他的风衣,心里……装着他的影子,好开心、也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