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温暖的光影斜照入窗，落在沈浩天沉睡的脸庞，那形成的明暗线条，更突显出如刀刻般的俊美。

视线沿着宽广的肩线而下是精瘦却完美的身材，没有一丝赘肉的结实肌肉，可以想见那底下蕴含的惊人爆发力。

在床边凝视着裸裎的沈浩天，伊晴想起两人几个小时前，那不可思议的美好，仍是忍不嘴了脸。

强压下脑中不断冒出的旖旎片段，拉起滑落至结实窄臀上的薄毯，轻轻帮他盖好。

伊晴走出房间，到厨房帮可晴和沈浩天准备早餐。

“姊，这么早？”可晴突然出声，让伊晴惊跳了一下。

“不早了，你快迟到了。”

“你忘了我今天早上一、二堂没课吗？早餐我自己准备就好啦！昨晚你应该……很累吧？多睡一下嘛！”可晴语带暧昧地笑说。

“孝子别乱说！”伊晴听出可晴话中的调侃意味，她佯怒地说了一句，接着背过身去，怕妹妹看见自己已烧红的双颊。

“我才不是孝子了呢！你和沈大哥的事……我早就懂了。”

“你在胡说什么！松饼煎好了，既然你早上有空，那果汁就自己弄吧！我先去上班了。”伊晴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借口要上班，围裙一脱，转身离开厨房。

“喂！你今天干嘛这么早？你不等沈大哥起床吗？”姊姊的上班时间是十点，现在也还不到九点啊？可晴对着她的背影问着。

“我……呃！是严大哥叫我今天去市场帮他买材料……所以……对！我要去市场，晚了就买不到了，我走啰！”听见可晴提到沈浩天，更让伊晴霎时心慌意乱，结果是更加速地冲出门去了。

“急什么啊？又不是逃难……嘻！姊一定是害羞了，哈哈……”可晴看着伊晴以跑百米的速度冲出门，心想着那像座冰山般的姊姊终于被沈大哥的热情给融化了，更难得可以看到姊姊手足无措的样子，这可让她兴奋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呀？”沈浩天一走出房门，就听见可晴的爽朗笑声。

“当然是喜事啊！”可晴倒了一杯刚打好的苹果牛奶，也递了一杯给沈浩天。

“谁的喜事……嗯，这个好喝。”沈浩天边问，边接过苹果牛奶，喝了一口。

“当然是你跟姊的喜事啦！”

“呵……”给可晴这么一说，沈浩天一脸尴尬地傻笑着。

“虽然你们两个的关系已经是非比寻常了，不过身为我姊的妹妹，我还是有义务要替她问个清楚，沈大哥，你应该是喜欢我姊的吧？”

“那当然！”沈浩天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你会娶她啰？”

“我是想呀！不过就不晓得伊晴的意思怎样？”

“你昨晚没问她？”

“没……没机会！”

“哎哟～～真受不了你们耶！怎么动作这么慢呀？害什么羞呢？又不是国中生。”

“不是害羞……是真的没机会……而且我想求婚要正式一点比较好。”他们昨晚在忙“别的事”嘛！哪有时间问这些呢？

“也对啦！来，这是你的早餐，是我姊帮你做的。”可晴将松饼推至沈浩天面前。

“好香……咦！怎么没看到伊晴呢？”

“去上班了，她说严大哥要她去市场买材料，所以今天要早点出门。”

“这个严真，简直是压榨人力嘛！我得去跟他说说……伊晴就是太好说话了，那家伙根本不懂感恩嘛！更何况她根本没睡几小时，居然还要她提早上班……”

“嗯……严大哥应该……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吧！”可晴开口，提醒生气的沈浩天。

“呃……说得也是喔！嗯……那伊晴有没有说她昨晚去哪里了？”

“姊说她去我妈老朋友的餐厅帮忙，以后可能偶尔也会去打工，姊说想多赚点钱。”

“那么晚的工作？是做什么的？”沈浩天觉得有点奇怪。

“听姊说，阿姨是卖消夜的，不过阿姨会让她早点下班，也会派人送她回家，要我不必担心。”

“做消夜的！那不是很辛苦吗？我不希望她这么累。”

“我也想去打工帮忙赚钱，可是姊说什么也不肯。”可晴忍不住也小小的抱怨。

“没错！你应该专心念书才对。”

“可是姊姊一个人太辛苦了。”

“那就交给我好了，让我来照顾你们。”

“照顾我们？你的意思是……”

“你就好好念书，伊晴就在‘浮云’上班，不必去兼差了，反正钱的问题你们不必担心就对了。”沈浩天胸有成竹的说着。

“不行，我不答应。”伊晴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可晴医学院的学费虽然有人补助，但你们在台北的房租、生活费和一些其它开销可不便宜，你得兼几份工作才行你知道吗？”

“这些你都不必担心，我自己会想办法。”伊晴转过身去洗杯子，表示不想再说下去。

沈浩天懊恼的抚着额头，面对这女人的固执，他真是拿她没办法。

“伊晴，那嫁给我吧！让我照顾你和可晴。”

“我……不行！”听见沈浩天突然求婚，伊晴手中的玻璃杯差点滑掉。

“为什么？可是我以为昨晚……”经过昨晚，沈浩天以为两人之间已经不同了才对。

“别说出来！有客人在。”在沈浩天还没说出口前，伊晴便阻止了他。

“莫非你……讨厌我？”她就这样毫不考虑的拒绝，让沈浩天觉得很受伤。

“我们不是昨天谈过了吗？”伊晴无奈的说。

“昨天下午？你说要我离你远远的？”他挑眉，试探地问。

“唉！我很抱歉，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只是，再给我点时间好吗？”她轻叹一口气说。

“伊晴，你总是让我觉得你在雾里，好像就在眼前，伸手却怎么也抓不到。”沈浩天凝视着她，幽幽的吐出，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无力感。

“我……”伊晴低头不语。

“好吧！我不逼你，不过我要你知道，我随时都在。”他吻了她的额头一下，潇洒的笑着挥挥手走了。

沈浩天贴心的话语让伊晴的泪差点就掉下来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真有股冲动想要冲上去抱住他，然后答应他的求婚。

只是她心底有个警告的声音说——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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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这段期间，伊晴又在“月之海”见了沈荣华两次。

经过了第一次交战的惊慌失措，这两次的见面可说是情势大逆转。

伊晴看着镜中已梳妆完毕，浓妆艳抹的自己，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她几乎不认得镜中的自己了，因为连她都觉得那张美丽的面具近乎狰狞。

想起前两次，沈荣华态度一改，变得讨好、宠溺，不但猛送贵重的珠宝首饰，对她更是百依百顺、殷勤追求，只是伊晴也都一次次找借口拒绝了他的邀约，当然，连伊晴扯的谎言他也都深信不疑。

伊晴相信，这只老狐狸绝不是对她动了真感情，而是他骨子里的下贱因子作祟，这百般讨好和有求必应，只是他好色、贪婪的本性显露前的假象，想引诱无知女人上钩的诱饵。

平心而论，以沈荣华这种已届花甲之年的老男人来说，他还称得上是风度翮翮、潇洒迷人的，若非伊晴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相信很难有女人能不被他所迷惑。

“楚楚小姐，寰宇企业的沈总来了，在寒梅厅。”盈月阿姨的助理秀明探头进休息室，提醒着伊晴。

“我马上过去，哦～～秀明，盈月阿姨还好吧？”盈月阿姨今晚身体不适，刚刚还在她自己的休息室中小憩，所以由助理秀明暂时代理客人招待的工作。

“嗯，好多了，大概一下就会出来了吧！她要我交代你，小心点。”秀明忠实地传达老板的话。

“我知道了！”盈月阿姨的关心虽然只是短短三个字的叮咛，但伊晴知道那其中包含了多少的担心与不舍，让她感到无限温暖。

走在铺着长毛地毯的长廊，伊晴深深的深呼吸，平复自己澎湃的心绪，压下喉底深处欲涌的恶心感，在进入寒梅厅前，她替自己换上一张巧笑倩兮的面具去迎战魔鬼。

“各位，晚上好，原谅楚楚来晚了。”一进厅门，伊晴用腻死人不偿命的娇声打招呼。

“楚楚，哎呀！你可来了，来坐我身边。”上次和沈荣华一起来的王董，一见伊晴，立刻就把咸猪手从原先坐在他身旁的那个女孩大腿上伸回来，还推了那女孩一把，硬是在两人之间挪出了一个空位。

伊晴看见那女孩脸上不满的神情，她瞪着伊晴看，彷佛伊晴刚抢了她到嘴边的一块肥肉。

伊晴没动，她冷眼扫视了厅内，除了王董，还有几位日本商人，没见到沈荣华，她问：“不是说沈董也来了吗？”

这次的宴会是由寰宇企业公司预定的，照理说，沈荣华应该会到才对呀！

“今天来的是沈总，可不是沈董喔！他还在外面讲电话，一下就进来了，你先陪我坐坐嘛！”王董露出一副色相，一把将伊晴拉到他身旁的位子。

沈总？不是沈荣华？

伊晴根本还无法理清思绪，就听见王董接着说：“楚楚呀！上次你被沈董整个

霸住了，我想亲近你都不行，这次虽是寰宇公司订的宴会，可是全是我的主意，是我执意要来这儿谈生意，目的就是要捧你的场喔！你可不能不卖我个老脸，好好招待我哟～～”说着说着，两只肥胖的手臂环住了伊晴的腰。

“王董，别这样……”伊晴嫌恶的闪躲着他的亲近，她只能低声地说，怕引起其它人的注意。

“那可不行，今晚我一定要你陪我！”王董色迷迷的眼挑呀挑的，彷佛暗示他的话里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两人正在拉扯之际，有人推门进了寒梅厅。

“抱歉，我来晚了。”来人用日语向客人道歉。

伊晴一抬头，却见到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沈浩天。

两人眼神交会，刹那间都惊得呆住了！尤其是沈浩天，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是伊晴先回了神，什么也没说地挣脱了王董的手，奔出寒梅厅。

“楚楚！”

“伊晴！”

王董和沈浩天同时呼喊出声。

听见王董喊着陌生的名字，却很显然的和他喊的是同一个人，沈浩天眉头紧锁地怒瞪了王董一眼，他恼怒王董呼喊伊晴时的亲密感，那表示王董不只见过她一次而已。

如海啸般袭来的痛苦狂噬着他的心，不明就里的谜像千万条丝线缠得他不能呼吸，他必须找到答案。

沈浩天跟着跑出去，在长廊的尽头，抓住就要跑进休息室的伊晴——也是楚楚。

“放开我！”伊晴挣扎。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沈浩天用力抓住她的上臂，不让她逃，那锐利的眼半眯着，透露出他一触即发的怒气。

“那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伊晴也不甘示弱的反问。

“我是来谈生意的！你呢？这就是你打工的地方？你骗我说这里是卖宵夜的？你居我？”不能忍受欺骗，他暴怒地吼向她。

“我从没对你说过我打工的地方是卖宵夜的……”伊晴强词夺理。

“哼……对！是可晴告诉我的，所以你是骗了可晴，你骗了你最亲爱、最相信你、最崇拜你的妹妹。”他冷哼，恨恨的咬着牙说。

“那你呢？你又是谁？你就是沈总？那沈荣华是你的谁？”像被揭开了疮疤，伊晴痛极而怒，她吼回去。

“沈荣华是我爸！这跟我爸有什么关系？”沈浩天奇怪她为何这样问，但仍是回答。

“对呀，你们都姓沈……你们是父子！我是傻子……哈……我是大傻瓜！”完全没想到自己竟会爱上仇人的儿子，伊晴反而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有着痛彻心肺的凄凉。

“你说为什么到这地方来？你难道不知道这里……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吗？”不懂她为何笑得如此猖狂，他愤恨地椅她。

“能干什么？还不就是为了钱吗？”她冷笑地撇过头去，不着痕迹地擦掉眼角溢出的泪，不让他看见。

“为了钱？你疯了是吗？我之前不就说过我会照顾你们姊妹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到这种地方赚钱？”沈浩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寰宇企业的大少爷呀ａ来这里的客人，各个都是大老板啊！我只要在他们面前撒个娇、流几滴泪，哪个大老板不疼我到骨子里呢？”伊晴转身面对他，换上一副爱慕虚荣的市侩嘴脸。

“伊晴！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马上跟我离开这里！”他拉着她要走。

“要我跟你走？那可不行喔！你晚了一步了，目前已经有两位大老板要我跟了他们，当然，他们开的价码可都是很迷人的数字，我正在考虑要选哪一位！如果你也要我，那可要请你排队啰！”伊晴用力甩开他的手，媚眼一瞟，故意说得暧昧，她是存心要他误会。

“是王董？”沈浩天想起刚刚在包厢里的画面。

“答对了９有一位就是你的父亲大人人！”她顺着他的话揭开残忍的事实。

“你胡说！”他怒吼。

“我有没有胡说，你回去问你亲爱的爸爸就知道了，他对我可是疼爱有加……”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浩天的咆哮给打断——

“我绝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为了钱……”沈浩天霎时觉得眼前的这个伊晴，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

“别不相信，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的。”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说下去，她的面具就要崩毁了，伊晴转身要走。

“不许走……”沈浩天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她手腕上的手炼发出光芒，“手炼！你还戴着我送你的手炼？”

这又代表什么？这条晶莹美丽的钻石手炼是他们爱情的记号，沈浩天忘不了那极美的一夜。

“我早说过我不要的……客人送我的珠宝、首饰多得数不清，我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个……你拿回去吧！”伊晴边说，边想解下手炼，因为她一秒也待不住了，可是愈急，手炼就愈解不开，她慌乱地一用力，竟将手炼扯断了。

“你……”看着被扯断的手炼躺在地上，沈浩天的心也像是狠狠地被丢在地上一般。

根本没想到链子会断，伊晴的心也痛极了，但她仍是冷冷地回道：“断了就断了，多少钱你说好了，我赔给你吧！”

沈浩天额上青筋爆出、双拳紧握，怒瞪着眼前这个他爱极却也恨极的女人，“可恶的你……”

他粗暴地将她推靠墙上，恨恨的说着，接着沈浩天拳头用力的击向她！

伊晴以为他要打她，不能反应，只来得及紧闭上眼瑟缩着，砰的一声，拳头没落在她身上，却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

伊晴睁开眼，看着身旁墙上被击碎的画框，玻璃刺进沈浩天的手掌里，那殷红的血顺着墙流下，令人沭目惊心，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却听见他说——

“我……今天算是认清你了！”然后他放开她。

失去了沈浩天的臂膀，伊晴无力的滑跪坐在地上，看着他跨过她，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就在这时，伊晴的泪流了下来，心也像地上散落的玻璃般破碎殆尽，只是——她早已通到没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