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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沁缓步走在长廊上,任由链子在地上拖出声响。
像是嘉奖,也像是诱导她下次的配合,从黎府回来后,项沛棠把困住她的链子加长了许多,除了出不了大门,她的活动范围几乎遍及全宅。
和她一起用完简单的午膳后,他就放心地出门去了,一点也不怕她跑掉。
他当然不怕。孙沁冷冷地嗤笑。限制她的镰铐坚不可摧,屋外常驻的八名官兵尽忠职守地来回巡逻,每晚固定要她喝下的汤药则是完全将她的内力化解,加上三名老仆躲她躲得老远,她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地方需要担心的。
既然他这么信任她,她也不会辜负他的美意,她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大大方方地把每个房间都翻过一遍,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其实除了书房和他们住的寝房院落以外,其他的厢房几乎都等同废墟,不但没家具,还蒙上了一层灰,看得出缺乏人手打扫的窘境。
发现衣上有着方才翻找时沾上的脏污,孙沁顺手挥去,一低头,看到掌心中央有道幽碧细丝,她停下了动作。
那道线很淡,朝着手腕的方向蔓延,若不细看,会以为只是血管脉络,但只要是“天水宫”里的人都知道,当细丝抵达腕间时,亦意谓着毒发身亡的时刻来临。
“天水寒”——这是师父在她们体内种下的剧毒,用以防止她们脱逃,若超过半个月没服下解药,即会毒发身亡。
曾有些受不了苦的师姊妹冒险逃离“天水宫”,被抓回来后师父没给她们解药,让所有人目睹她们毒性发作时的情景,整整两天,痛苦哀嚎不绝于耳,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凄厉的叫声才停歇,那时她们的全身肌肤都已溃烂,死状凄惨。
她从没想过要背叛“天水宫”,更没想过她竟会有担心毒发的一天。孙沁握紧拳,抚平心绪——还有时间,她会离开这里重回“天水宫”,这根本不足为惧。
一抬头,远远看到一个人影从柴房走出。有了之前的经验,她没喊也没追,只是放轻脚步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老人家耳背,直至她已近在数尺才听到链子声,回头看见她,抱着柴的老伯活像看到鬼。
“那个、那个……”老伯笑得好尴尬,边嗫嚅边往后退。“我拿柴烧热水,待会儿就把热水送过去了哦!”不等她说话,立刻一溜烟地跑掉。
攀谈再次失败,孙沁淡嘲一笑,早已习以为常。见老伯去得匆忙,柴房的门忘了关,百无聊赖的她什么也没想就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到里头,木柴混和灰尘的味道扑鼻而来,她才惊觉她进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找木棍把他敲昏吗?
念头一转,美眸还真的开始下意识地寻找,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孙沁不禁哑然失笑。想什么呀,每根柴薪都那么大,藏得住吗?她真被他搞得有点思绪错乱了。
她无声叹口气,正要走出柴房,一瞥而过的眼界里却有东西顿住了她的步子。孙沁回头,看到一堆捆叠的木柴置于角落。
木柴在柴房里随处可见,乍看之下并没有异样,但她既然会被这堆柴给拉住视线,表示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她走近细看,果然发现和其他木柴相较,这堆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似放置许久没人动用,但底下铺放的麻布却只有覆着浅浅的尘埃。
孙沁心知有异,蹲下身子,双手抓住麻布用力一拉,应该沉重难动的木柴堆却毫不费力地被轻易拉开,原本的位置下方出现一个暗门。
找到了!孙沁喜上眉梢,急忙把暗门拉开,里面的东西却让她愣怔——
怎么会是银票?!
原以为会看到他所搜集的文件证据,却发现了出乎意料的东西。她伸手捞出,一叠叠的纸全是京城各大钱庄开出的银票,所有的面额相加起来,足以买下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
他不是很穷吗?为什么有这些钱?孙沁咬唇。分不清梗在心头的沈窒是失望还是震惊?没想到他不只奸诈,还是个表里不一的守财奴……
算了,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关她的事。她压下所有的想法,正准备将那些银票放回,却突然心生一计,她思忖了会儿,反而把所有银票全都拿出。
会藏得这么隐密,表示他对这笔钱相当重视。现在立场颠倒了,老是被当成傀儡掌控的帅,开始要伺机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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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项沛棠回到家时已经是太阳西下,整个下午又在外头放了不少消息的他,笑得灿烂不已。
不过,当他踏进院落,所见情景让他的笑当场僵在唇畔。
他看到、园子中央、有一个澡盆、里头、有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正毫无遮蔽、大剌剌地、演出香艳刺激的沭浴图。
那双美腿还跷得老高,在夕阳余晖下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项沛棠赶紧侧身偏移了目光,秉持着非礼勿视的高贵情操,万分艰难地靠近。
“……你在做什么?”不怕被人看也不用这么豪放吧?
“净身。”孙沁倒是泰然自若,还掬水从肩头流泄而下。
“在、在屋子里净身不好吗?”老天,光听水声他都替她脸红了。
他局促的模样让孙沁暗嗤了声。不屑看就别看,没必要装成这样,明明心机深沈,却用人畜无伤的态度骗过了所有的人。
“不好。”她舒适地往后靠,看着上方的橘黄天际。“要从房里把水舀出来很累,倒不如直接在这里净身,最后澡盆一推,简单省事。”
稍早送热水来的大婶听到她如此要求,眼睛瞪得好比铜铃大。反正这屋里也没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沐浴又如何?若真能引来一些垂涎者,她反倒高兴。
“你、你——”项沛棠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小心着凉。”
想到她现在未着片缕,就有股烈焰烧得他喉头干哑。拜托,每天晚上同榻他就已经够煎熬,别再给他试炼了。
“我洗好了。”孙沁大方起身,水珠顺着她完美的曲线流下,在夕阳的照射下闪耀着光芒。
只是眼梢余光一瞥,项沛棠就已心神荡漾。够了,他必须暂时撤退,不然他的计划极有可能在今晚就因把持不住而功败垂成。
“我去看晚膳好了没。”他快步奔离,完全不敢朝她的方向看去一眼。
那堪称落荒而逃的举止让孙沁扬起了笑,但一想到这或许是他装出来的假象,那抹笑又缓缓消褪了。
她拿起吊在盆沿的棉巾抹干身子,好整以暇地将衣物一一穿上,然后吃力地将澡盆推倒。看着水在草地上蜿蜒而过,她的心情好轻松。
只要不用再舀水累得半死,她一点也不介意春光外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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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膳,项沛棠端着汤药回来,扬笑的脸有点欲言又止,把碗递给她。
孙沁接过,把药喝掉。
她一直在思索有什么方法可以避开这碗药,却无计可施。因为他会盯着她喝完,还会诱她说话确定她已经喝下肚,若要乘隙倒掉或是含在嘴里蒙混过去都行不通。
“我说……”项沛棠接过空碗放到桌上,然后朝她咧了个友善的笑。“柴房那种地方脏,不太适合你去。”
这么快就发现了?孙沁挑眉,有些期待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怎么说?”她装傻。
项沛棠哭笑不得。还玩啊?要报复他今天上午的恶劣也不用这样嘛!
“就一叠纸啊,白花花长得很像银票,还我好不好?”他涎着脸继续交涉。
负责柴房的老伯很听话,跟他说那些柴是用来做风水的,老伯就真的没动过。而且不是他夸口,这宅院的破旧样从没引来为财上门的偷儿,更别提会找到柴房去。结果她姑娘才来三天,那些银票就不翼而飞,不用想也知道凶手是谁。
“你不是穷到连仆佣都养不起?”孙沁斜睨着他,用他之前说过的话反击回去。
“那……那不是我的。”要解释又不想说得太清楚,项沛棠很为难。
“那更好,捡到就是我的了。”她甜甜一笑,然后脱鞋上榻,表示对话到此为止。不说?她也乐得打迷糊仗,反正损失的不会是她。
“欸,孙沁,别这样。”见她真的翻进内侧准备躺下,项沛棠赶紧坐上榻。“你想嘛,我身为御史,又聪明过人纠举了不少官污吏,圣上的赏赐当然少不了。”
她不满意这个答案。“所以就要刻意装穷装得这么彻底?”
“我没装,我是真的都花掉了。”项沛棠低声咕哝。他怎么觉得他很像被抓到偷藏私房钱的丈夫啊……
“没华屋、没良田、没金银珠宝,我倒是很好奇是花到哪儿去了?”难得反败为胜,孙沁笑弯了眸子。
“这……”不想跟她交代钱的去向,项沛棠一时语塞。
他是还有笔钱,不过刚投进阎记,若要抽回来多少会造成阎逍的麻烦,他实在很不想动用。可恶,他没想到她会找到柴房去,心思那么细腻做什么啊~~
“放我走,我就还你。”孙沁开出条件。那笔钱比兵部侍郎聘雇“天水宫”的酬金还多,算便宜他了。
拿他的钱跟他买人?有没有搞错!项沛棠翻了下眼,板起脸出声恫吓:“你要是再不交出来,我就点你死穴哦!”
“请。”孙沁背过身去,把要穴展现在他面前。
看着她玲珑的背影,项沛棠的脑海里无法克制地浮现傍晚那一掠而过的美景,感觉热血又开始沸腾,他赶紧宁定心神。现在是在要钱,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啊!
“算了,”他嘀咕,听得出来有点咬牙切齿。“不过是一叠纸罢了。”投在阎记的钱势必得拿回来了,希望阎逍念在多年友谊的分上,不会骂他出尔反尔。
孙沁回头,见他真的躺平闭眼,不由得愣怔。“真的算了?”那不是笔小数目耶。
“算了。”项沛棠又咬牙说了次,想到就扼腕,还是别想了。“快睡,别越界。”她要是再心血来潮色诱他,他苦心维持的柳下惠形象将会破坏得荡然无存。
澄澈的水眸染上不解,孙沁凝视着他的侧脸,隔了半晌才动作轻巧地躺下。
她将了他一军,应该要觉得很高兴的,可是……那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又是什么呢?只要一接触到他的事,她向来澄明的思路就像打了死结,她不仅猜不透他,也渐渐变得猜不透自己。
满室寂静里,她听到他的呼吸声近在身旁,第一次意识到两人正同榻而眠,她的心漏跳了一拍,随即狂鼓了起来,那么重、那么乱,一下又一下,完全不受她控制。
怪了,再过火的举止都做过了,也不是第一天和他一起睡,她慌什么?觉得心越来越浮动,她闭眼想将心神定下,然而那张温煦扬笑的俊雅容颜却益发清晰,怎么也抹不去。
都是他的呼吸声太吵,才会害她的心静不下来,一定是!孙沁咬唇,翻身面向内墙侧躺,用力捣住耳朵,藉由专注数着自己的心跳来羁住心思,什么也不去想。
折腾了大半夜终于睡着,她却没发觉,直至沉入梦乡的前一刻,她的心绪仍然缠绕在项沛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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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那顶软轿,依然是招摇游大街,今天的行程是参拜佛寺,项沛棠一扫昨晚讨钱的可怜样,一脸意气风发。
“不准踢我,也不准乘机偷跑哦!”项沛棠紧紧抓住她要穴位置的衣料,低声叮咛。要进庄严的佛门圣地,他不敢再厚颜地一路抱着她,只好冒险拆掉她的脚镣。
被迫依偎在他身边的孙沁环顾四周,完全不想回应。
香火鼎盛的佛寺信徒众多,他们一出现,立刻成为目光的焦点,若在这里把他踢倒,围剿的群众绝对会让她连大门都逃不出去,她才不会傻到成为众矢之的。
虽说是为了参拜而来,但项沛棠意不在此,也空不出手拿香,反而像是来和百姓寒暄话家常。
和昨天的情景相同,不少人看到他们的亲昵模样都咋舌不已,窃窃私语的群众处处可闻,尤其是庙里的和尚们见了无不纷纷摇头,哀叹一个难得的清廉高官竟沈沦得如此迅速。
但有一点不同的是,今天有不少人一看到他们,就满脸笑容地过来说声恭喜。
一个、两个、无数个,当那些恭贺的百姓多到让人应接不暇时,很难不引起她的注意。她原本等着他主动说明,后来她认清了,诡诈的他只想避重就轻,她若是不问,他也不可能会说。
“怎么回事?”孙沁开口。
项沛棠动作一顿。她能忍这么久才问,已经够有耐性了。“我……要纳妾了。”
孙沁停下脚步,抬眼看他。“纳妾?”骤寒的眼神像是当场要将他万箭穿心。
那两个字说得大声了,旁边的大婶听到,再看到她冷得像冰的表情,赶紧帮着解释:“姑娘你别生气呀,虽然只是侧室,好歹也算是御史夫人,依你的出身算高攀了呢!”
“难不成你想当正室?”项沛棠为难地搔搔头。“提亲、下聘什么的,很麻烦耶。”
孙沁不敢相信,他竟然还有脸跟她鬼扯!
“后天是吗?”她第一次被气到发抖。
“欸。”光凭昨天他和黎之旭那段语焉不详的话就可以推测出来,真厉害。
“姑娘恭喜啊,能得到这个美满归宿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以后你要尽你所能好好地辅助御史大人,最好能尽快灭了‘天水宫’,让御史大人立下功劳!”后头的人看不到孙沁的表情,还自以为是地大放厥辞,霎时间附和声四起。
一人难抵悠悠众口,孙沁闭眼,强压怒气,用尽所有的意志保持冷静。
连寻常百姓都会这么想了,生性谨慎多疑的师父又怎么可能不想偏?再加上他唯恐天下不乱的软轿出游,她回“天水宫”的路真的会被他完全断绝。
“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回家?”项沛棠嘿嘿干笑,理亏又心虚。
虽然对她的过人沉稳有信心,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她会气到失去理智,要是她直接在大庭广众下拆他的台,那可就不妙了。
“御史大人你们要不要先到后头的禅房休息一下?”一旁的和尚闻言热心地建议。
“好,多谢这位师父。”项沛棠拚命点头。
先私下把话说开,总比在众人面前争吵还来得好。只是,他很好奇她会用什么方式跟他“吵”?
偷偷觑了她一眼,冷板的丽容完全读不出思绪,项沛棠的背脊窜上冷汗。完了,他穴道死都不能放。
“御史大人这边请。”和尚引路,往寺庙后方走去。
庙里的禅房并未开放给香客投宿,一进长廊,立刻感到一阵幽静。
原本顺从地被他揽着走的孙沁突然停下脚步。“这儿就好。”庙里处处都是劝人向善的字眼和书籍,她心中无佛也无神,进到那充满限制的空间里,只会让她更觉烦躁。
也成,这里没什么人出入,很适合谈话。项沛棠对和尚礼貌一笑。“师父,麻烦您这段时间先别让其他人进来。”
“是、是。”和尚退下,忙着交代去了。
孙沁看向廊外的树,不发一语。
身为始作俑者,项沛棠只好硬着头皮打破沉默。“后天只是找朋友来吃喝一顿,做做样子而已,和这几天的情况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你做得还不够多吗?”孙沁望向他,冷笑开口。“用柔情劝动我改邪归正,还收我为妾,如此宽宏大量,我怎能不感动到将‘天水宫’的秘密倾囊告知呢?我师父肯定会为我的际遇感到无比欣慰了。”
她每说一句,项沛棠的脸色就窘了一分。
“这是我的职责,就像你非法潜进御史府邸是一样的道理。”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舞刀动剑我做不来,我只能跟你比心机,尽我所能地布下局。”
“杀人于无形,高招。”孙沁扬笑,绝美的脸庞透着凛人冷鸷。“你就那么笃定事情的走向一定会如你所愿?”
“我只能赌,”项沛棠脸上的轻佻褪去,眸色转深,望着她,俊雅的面容淡淡噙笑,魅傲慑人。“在我所能预测的范围下,放手去赌。”
那黑湛的眼芒仿佛看进她的心灵深处,一时之间,孙沁竟无法直视。她别过头去,感觉心跳一片紊乱。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说的话好像别有深意?他是在赌没错,夜夜和她同榻赌的是他的安危,连番出游赌的是她会被劫的可能,但为何他的眼神却像在说着,他赌的是另一种更重要的事物?
不!这只是他所设下另一层更奸诡的计策罢了,故意用欲擒故纵的方式撩动她的思虑,想藉此影响她的判断力!孙沁握紧拳,握紧那条燃烧生命的幽碧细线,像是这样就可以握住那不受控制的波动心绪。
“就算我被逐出师门、就算死,也不可能从我这儿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她刻意漠视那引她慌乱的莫名情感,用冷硬的宣示来巩固自己的心墙。
闻言,项沛棠唇畔的笑凝住,眸中漫上了不舍,此刻的他只想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
他以为她会气得失了理智,她却倔强地把怒火压下,只有冷,只有傲然扬言,用无情筑起堤防,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真实的情绪。
即使在她身上无法取得任何机密,她以为他真会将她踢出京城,任由她被“天水宫”当成仇敌吗?
他只想把她留下,留在他的身边。
这是他的计,他却让自己也紧紧缠陷计中,无法脱身。这场赌局里,赌的不只是成败,他连自己的心都赌上了,输赢已经变得微不足道,只有她,才是他最在意的赌注。
项沛棠把波澜的情绪抑下,眉角一挑,用慵懒扬笑的神情掩盖了一切。“不成啊,你若死了,人家会说我虐待小妾,我以后要娶正室就没人敢嫁我了。”
孙沁不可置信地回头瞪他。他到底能有多少时问是正经的?
面对她矜冷的目光,他笑得更加开怀。“沟通完了,该离开了吧?不然我怕待太久会引起其他人的遗想,佛门清净地染上这种传闻总是不太好。”
正当孙沁认真考虑是否要不顾一切先揍他一拳发泄烦闷时,脚上传来的轻微碰触拉走了她的注意。她低头,看到一小团黑不溜丢的东西靠在脚边。
什么东西?她全身一僵,下意识地退了步,那团东西却蠕动着朝她靠了过去,还发出小小的哀鸣。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项沛棠才一开口,就顺着她的视线发现那只无害的汹狗。
他怔住,看看那在地上爬得跌跌撞撞的小东西,再看看她面无表情的僵硬丽容,他,只想大笑!
怕这样会太打击她,他忍住笑意,坏心眼地将小狗抱起,举至她的眼前。
“你没看过小狗吗?”
孙沁警戒地摇头,又退了步。要不是他还环着她的腰际,她会退得更远。她只看过大狗,没看过这么小的,只比她的手掌再大一些,像是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把它捏烂。
天!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因为这么一只无害的小动物出现这种表情!
项沛棠抑下笑,随之而起的是满满的心疼。他看得出来她不是害怕,而是不知所措。和小狗玩几乎是每个孝都会有的回忆,她却陌生到不知道要怎么和这小动物相处,这些年来她都是怎么过的?
“它应该还没断奶,不会咬人的。”他将她拉近,把小狗放到她怀中。
孙沁不想接,他却直接松手,她不得不抱住它,那软绵绵的触感让她浑身起了疙瘩。
“拿走。”顾不得要在他面前隐藏情绪,孙沁拧眉,语音平板,像是只要稍微扬高声调小狗就会突然发狂变成怪物。
“奇怪,它娘呢?”项沛棠佯装没听到,只忙着东张西望,其实却是把她这难得的可爱表情完全敛入眼里。
他错了——她不是无情,而是不懂情,只要给她机会,让她去体会,她是可以卸下心防的。
他的眼神转柔,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感谢汹狗的出现,让他领悟了这一点。
窝在她怀中的汹狗不住地发出呶呶低呜,圆滚大头碰撞寻找,看起来像是饿了许久,湿濡的鼻子一碰到她的手指,随即含住她的指腹开始吸吮起来。
一股麻痒从她的指尖直窜入心,孙沁头皮整个绷紧。那感觉好奇怪,比被拿住要穴还奇怪。
“项、沛、棠——”她不敢动,只能咬牙喊他。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叫得这么没情调。项沛棠低叹,脸上却满是愉悦的笑。“我去问问师父们这小狗是怎么来的。”他不但没救她,反而丢下她自行离开。
孙沁杏目圆瞠,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脑海空白一片的她完全没想到可以乘机逃跑,她像被点了穴,只能定定地呆站原地。
汹狗眼睛半闭,一脸满足,吸吮得咂咂作响。
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孙沁咬唇,不懂那滑过心里的绵软感觉是什么。
项沛棠回来,见到她不曾或动的姿势时,不禁漾起了笑,走到她的身边。
“师父说没看过有母狗在这里出现,它应该是被人带来放生的。”
“那……就丢着啊!”她一点也不想和这种东西扯上关联。
“可是我答应师父说要养它了耶!”此话一出,果见孙沁睁大了眼,之前无懈可击的做作娇媚已不复见,只有惹人心怜的真实情绪。
她敢肯定他绝对没安什么好心眼!“不关我的事。”孙沁警告,要把汹狗还他。
“都要当我的妾了,干么撇那么清?”项沛棠痞痞一笑,没接,还将她打横抱起。“抱好它哦,这么小的狗是不禁摔的。”
她人都不晓得杀过多少了,还会担心这么一条小狗命吗?孙沁的脑中倨傲地闪过这个念头,但被小狗吸着的手指,痒痒的,向来冷然无情的心,不知为何变得浮动了起来。
不管她再怎么告诉自己她有多狠,抱着小狗的手,就是没办法松开。
就这样,两人一狗乘坐豪华软轿,在众人的夹道注视下,看似一家和乐地穿过京城大街,回到御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