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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脱重重迷雾,她终于醒过来了。
艰难地张开眼睛,她却以为自己其实还在昏寐中——因为黑暗,深沉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轻喘一口气。黑暗中,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息声,她又眨了眨眼,总算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她是真的醒了。
但,这是什么地方?
迅速搜寻昏迷前的记忆,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印象——她一如往常地躺上自己的床睡着,不同的只有,她醒来时不是在自己的床上。
一切自然得仿佛……她不过是在睡梦中被悄悄换到另一张床睡而已。
不过,她可没傻得以为在这黑暗的地方醒来只是件小事。就在她醒来的那短短一刹间,她虽没有马上翻身起来,却已谨慎警戒地绷紧神经,张大眼睛在黑暗中试图发现任何一丝可能出现的影子,同时倾听四周的动静。
半晌过去,完全没有一丝光线反映的黑暗,几乎让她以为自己的眼睛已经失去作用,因为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和脉搏跳动外,她根本听不到其它船声音。
如有一种自己正置身幽冥的错觉;这令她悚然一惊。
从躺着的冷硬石板上坐起,她决定不让自己继续处于劣势。
虽然她还不清楚是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弄昏,并且带到这地方来,但她肯定这些人绝不会毫无目的——
她很快便镇定下来。
静静坐着,试着将焦距定在黑暗中的某一点。
“你们是什么人?”她开口,一心只想让抓她来、或许此刻正在某处观察她的人知道她已经醒了。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石室内闷闷地响起,就连她自己都被这低荡回来的声音给惊住。
她屏气凝神地等着。一会儿之后,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黑暗与死寂,依旧笼罩在她四周。
她不放弃,再次出声;“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带着冷静的语调。
这次,有回音了——她的话声刚落下,她的左侧忽然有丝几不可查的风吹过来,她有所警觉的听到了一抹幽魅般的声音响起——
“欢迎来到冥界,白圣教圣女。”
她差点跳了起来,呼吸顿住,猛然转身向左,徒劳无功地盯着那个方向。
“是谁?”她试着稳住自己,并且努力地克制住那股朝发声主人冲过去的冲动。
冥界?
她才不信他说的——她还有呼吸、还有心跳,这是死人会有的吗!
她立刻戒备着这突然出现的人。
他清楚她是谁。
她会在这地方,一定跟这人脱不了关系。
“别皱着眉,你还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幽魅的声音添了丝邪气。
她却内心一震,同时一阵背脊泛凉。
他看得见她?!
他竟看得见她在黑暗中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声音再度镇定下来,她继续瞪着声音的方向。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更显阴冷;“我是谁不重要,如果你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你最好祈祷我们听到的白圣教圣女传闻是真的。我不是要让死人复活,只要你把人治好就放你走。”
终于知道自己被抓来的原因了。她垂下眼帘,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禁握了握。
“原来,我是被你们抓来治病的。”她不温不冷地低语。
自从成为“圣女”之后,就被人层层保护、重重包围的她,没想到此刻真的被带离了白圣教——虽然她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男人又是什么人,不过她已经可以确定,他所代表的力量绝不平凡,否则此刻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但如此大费周章将她从白圣教中掳来,除了证明他们过人的能耐外,另一个意涵或许正透露他们对她的迫切需要……
“我不相信你。”男人邪戾的声音蓦地近在她身前。
完全没察觉到他已如此接近,她倏然一惊,不禁倒吸口气,下意识身子往后一退;下一瞬,她的左肩突地被一只巨掌扣住,她倒身一僵,徒劳地张大眼瞪着上方应该是男人脸孔的位置。
“放开我。”她完全没流露出一丝害怕地警告抓着她的男人。
“关于白圣教圣女能够使人起死回生、治愈百病的种种传言太过夸张,比起那些江湖骗子,我更不相信你。”男人毫不掩藏他冷恶的情绪。
他的语气,终于使她忍不住挑眉咬牙了。“既然这样,那你们还抓我来做啥?”即使看不见他,但这男人偏就是有种令人发颤的气势,此时他靠得如此近,那种感觉更加明显——老实说,她生平第一次遇上有如此惊人力量的男人,也是自她懂事、变得坚强以来,第一次让她生畏的人物。
没错,她对现下在黑暗中的男人并非全然不怕,只是她早已习惯隐藏自己真正的感觉,她甚至可以直接挑衅他。
男人扣住她肩头的力道忽地加重。“看来白圣教的圣女确实名不副实。”
她的肩被他抓得极痛,但她却没露出丝毫痛的表情,反而冲着他绽颜一笑。“没错,你说对了,白圣教的什么圣女的确是在骗人的,其实我根本没有治病的能力,我什么都不会,我承认这些。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她的坦白反倒令男人对她更加起疑。
她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视线正紧紧落在她脸上,但突然问,她肩上的压力一松——男人放开了她,同时她察觉原本存在的压迫感倏地减轻。
就如同来时一般,男人竟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地静坐了一会儿,确定那男人真的走了,她这才缓缓吐出一口大气,伸手揉了揉刚才几乎被他捏碎的肩。
他究竟是什么人?
但,即使还不知道他的身分,以他能够在完全黑暗中视物与来去无声的高深武功,仍是令她心惊胆颤。
脑中思绪快转,最后她慢慢站了起来,朝他刚才所在的方向喊;“喂,我已经说了实话,你把我留在这里也没用,你还不放我走吗?”
一如她预料,回应她的依旧是沉寂的黑暗。
而她并不想继续待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伸出双手,她开始谨慎地向前摸索。
虽然刚才那男人的出现与离开都悄无声息,但同样的,她也没听到他开关门、甚至机关启动的声音;那也就是说,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他既然能离开,她也可以。
踩着平滑冰冷的硬石地,没多久,她就顺着同样冰滑的石壁摸到一个出口。一喜,她立刻沿着缺口向外走。她摸索着,知道自己似乎正在一条宽长又弯曲的通道上。一会儿后,她来到另一个岔口,她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但最后决定放弃,继续往这条通道前进,这中间,她又几次碰到了和先前同样的岔口,直到通道似乎已至尽头,再没有前路,她才踏进终点处得岔口。
虽然她怀疑自己可能是在某个神秘的地道里,否则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且完全不透光的屋子?
在不见一丝光亮的黑暗中待久了,她开始失去了时间感,甚至以为自己正陷在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里。
扶着冰凉的石壁停下来,她知道必须让自己暂时休息,也让脑子清醒一下。
摇摇头,喘口气,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了?
更令她感到古怪的是,这一路上她完全没碰到其它人,就连刚才那男人也不见踪影。如果不是这里另有出路,那么就是她没发现其它人——因为他们全像那男人一样成功地隐身在黑暗里来去自如。
再次打起精神,她继续在这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的黑暗里摸索着,可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似乎进到了另一条通道,惊见了一丝久违的光。
从未想过平日惯见的光线在此时看来竟是如此宝贵,她的脚步立刻加快,朝那出现光亮的方向走。或许是在黑暗中待久了,她的眼睛一开始并无法适应那丝微弱的光,直到愈接近,才逐渐习惯。等到她终于来到那颗嵌在石壁上、小小的夜明珠前,才隐约看到自己站着的地方果然是条通畅的石道;而就在数步之遥的转弯处,另一道稍强的光芒仿佛在指引她般地透出……
她没多想便走上前,很快地,她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间全以夜明珠为照明、光线柔亮的石室中。不过,更令她惊诧的是,这问摆设与一般房屋没两样的石屋里,正中央那张大桌上,竟放着几样热腾腾、香气四溢的饭菜。
“闻到这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她才发觉肚子饿了。
这桌饭菜是要准备给谁吃的?
那个男人?
她坐了下来,接着,一点也不客气地拿起桌上唯一的一副碗筷,开始吃了起来。
她饿了,所以,她当然要吃。
等到她吃饱喝足了,仍是没有任何人出现在她眼前。但她并不惊讶,也不紧张,反正她现在在他们手上,暂时也走不了,只能静观其变。
在石室里转了一圈,她除了见到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被随意地当作灯烛使用外,并没有再发现其它特别的东西。
走到石室外,看着通道深处的那片黑暗,虽然心中的好奇蠢蠢欲动,可她一点也不想再回到那种噩梦似的黑暗中。
她回头,又望向石室内柔和的光线,突然灵机一动——
折回石室,她踮起脚尖,仰首观察着嵌在墙上的其中一颗夜明珠,但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
本来她以为可以把夜明珠取下来供她照明探险,可她发现,墙上的夜明珠不但全嵌进石墙内,别说想挖出来了,恐怕就连要摸到高墙上的珠子都有困难。
她忍不住哺咒了声;“可恶。”
虽然如此,她还是要试试。
不死心地搬来了椅子垫脚,还将瓷碗敲破当锐器,拿来挖石壁里的珠子,但是忙了许久,最后仍是徒劳无功,只好放弃这主意。
摊在椅子上,瞪着墙上文风不动的珠子,她很不想承认竟拿一颗小小的珠子没辙,但这却是事实。
不知不觉地,倦累感悄悄袭上她的心。
她的确累了。从她醒来到现在,不知时间已经过了多久,再加上面对这些奇怪的状况让她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所以一在椅子上半躺下来,她的眼皮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虽然她想振作,不过终究还是敌不过铺天盖地而来的疲惫。
她闭上眼睛,但似乎才沉入梦中一下,便被突如其来的莫名扰动惊醒。她在瞬间睁开眼,而当熟悉的黑暗再度将她攫获,她下意识地全身一僵!因为除了黑暗,她还同时敏锐地察觉到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另一抹存在……
该死。
她小心翼翼地坐直了身,手指暗暗摸索着身下的椅子——她立刻确定自己仍在原来的地方,但……
夜明珠是何时失去作用的?
一感觉到有两道强烈得令人难以忽视的视线正盯在她身上,她就很难再继续保持冷静——因为她明白这种让她不安的存在感与气势是属于谁。
那个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男人!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状况——这种只能任人宰割的状况。
“难受吗?”就在她决定要有所行动时,男人悠淡的低魅嗓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
她预备使毒的手指一顿,微愣,回过神,一脸防备地望向他的位置。
“什么意思?”不明白他的意图。
男人出声的方位,似乎就在她右侧的长椅上,她伸手可及之处。
“你想,让一个人待在黑暗里,不让他接触一点光线,这个人可以维持多久不发疯?”他的语声听来竟有些慵懒,但他的话意却令人毛骨悚然。
所幸她不是一般人,而且,在他说了这几句话后,她的心一动——
“是你!”脱口而出。
只能待在黑暗中不能接触光线——从这男人出现至今,他根本不曾踏出过黑暗,所以他……
“你要我治的病人就是你自己。”她懂了。“你们抓我来,就是希望我能治好你,让你恢复正常吗?”她脑中思绪快转。
此时,男人却淡淡一哼。“他们抓你来本来就是个错误,你不是已经承认自己是个骗子?”
她松开了手,忽然笑了笑。“虽然我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不过,我知道有一样东西做得到;当然,它要让你恢复正常绝对没问题。”
男人的目光似乎一直盯视着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是吗?”没有相信或怀疑。
她毫不在意地接口;“很少人知道,白圣教很久以前曾从万世神医手上得到他去世前提炼出的最后两颗万世神丹。几年前,白圣教教主白姆用其中一颗神丹救回她死去的女儿一命,所以这天下间,只剩下最后一颗神丹了。”
黑暗中,男人沉默了半晌。
她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直言;“我知道白姆将神丹藏在哪里,我可以为你偷到它,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她神色自若地和他谈起了条件。
男人的声音流露出恶意。“你认为,以我能够轻易将你从白圣教抓来的能力,会没有办法把那颗神丹拿到手吗?你该担心的,是你的命保不保得住才对。”
早就料到他会很难缠,她摇头,对着他的方向静定道;“没有我,就算你派出十万大军也得不到那颗神丹。更何况,在你派人入侵白圣教前,白姆有可能就将神丹吞了或毁掉,我想你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吧?!她支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如果你认为我的话不可信,那就罢了,反正我只是赔上一条贱命。”
为了把握这千载难逢、可以达成长久以来埋藏在心中的愿望的机会,她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男人有好一会没有开口,但她却可以感受到他在她身上的打量视线。
等待着他的回应,她的手心在微微冒汗。
直到她忽然感受到面前有一抹浅淡的气息拂来,她直觉戒备,下一瞬,她的下巴已被人用手指扣住、并向上抬起——她顿佐吸,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
黑暗中,男人微温的体息清晰而接近得令人头皮发麻,她必须极力控制才能不让自己脸上露出任何情绪。
突然间,男人却似乎以捉弄她为乐——
俯低脸庞,他的唇几乎是贴着她的在说话。“白圣教的圣女,竟然迫不及待想成为出卖教主的叛徒,我的确很难相信你。不过,你的勇气可嘉。”
她以为她看到男人眼眸中的一点星光,让她有一刹的迷惑,但她又立刻清醒,尽量压制自己跳快的心。她没有退怯。“所以,我们成交了?”
男人仿佛真的欣赏她的勇气,但他挑战她底限的举动未停。他的另一手似戏弄似惩罚地撩起她落在肩畔的发丝。
“让我听听,你打算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低嗓磁魅。
因为黑暗、因为看不到,所以人的触觉和听觉都变得异常敏锐……他侵近她呼吸范围内的气息、他似有若无抚着她头发的手指,都令她不由自主地全身寒毛竖起,但,同时又诡谲地感到一阵心悸。
她成功地维持住平稳的呼息。
“我只要白圣教永远消失。”吐出宛如诅咒的话语。
显然,她的条件出乎男人的意料。“是吗?”语气邪佻。
下一刹,她被放开,属于男人的气息再次隐遁子黑暗中。
她不自觉地悄悄松了口气。不否认这男人带给她强大的不安与威胁感,可这时她的胸口仍持续紧绷着,因为,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为了报仇,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十年了。
“你替我灭了白圣教,我为你取得神丹,我认为这项交易很公平。”
比起稍早之前,她现在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他还在这里——看来她不是没有机会达到她的目的。
在她的前方不远处,他的声音低懒荡来:“一颗药换一个白圣教,我可不觉得公平在哪里。”
她不慌不乱。“那么,一个白圣教换回一个正常的你,你认为值得吗?”
蓦地,男人仿佛被她逗乐似地大笑出声。
她不明白他突然这么大笑的原因,微微错愕住。没想到就在男人的笑声渐歇后,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悄然握紧拳头。
“再加上你,我可以考虑。”带着浅笑的淡声狡邪。
这男人……
她微微垂下眸。“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的人。”干脆直接。
呼吸略顿,接着她轻吐口气。“我不以为,你欠缺女人。”
瞬间,他的低哼已经贴近她耳畔。
她一惊。
“你是第一个有勇气跟我谈条件的女人。”低沉醇吟非喜非愠,他结实有力的巨掌钳制住她双臂,将她的身子提起,再缓慢似调戏地将她压进自己胸前——两人之间,毫无间隙。“但是我不相信你。你说的神丹,也许只是个陷阱。不过就算我相信你,那东西对我也不一定有用,这么看来,我得下很大的赌注,所以你说……”他邪恶地埋首在她颈畔,忽地吮咬了她小巧的耳垂一下,引得她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栗后,他这才坏坏地笑了。“我有没有先得到一个奖励的权利?”
早在被这男人压在他结实伟岸的躯体时,她便心惊胆跳又思绪翻涌。直到这一刹,她略僵的身子才渐放松。微闭眸,拉回正常的气息节奏,她立刻轻易地摒除自己的喜怒哀乐。
“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别急,我会让你知道……”邪邪一笑,接着,他攫获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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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隐约传进耳际的莺声燕语、划拳狎闹的杂声忽地令舒净回过神。而当她一回神,眼前看到的,是一张英俊粗犷的陌生男人脸庞,她一怔。虽是第一次见着这张面孔,但,她却知道他是谁——
夕阳刚落,最后一道光线洒在他似笑非笑的脸上,他邪气的炯眸垂睇愣然仰望他的女人。
“初次见面,对我还满意吗?我的美人儿。”轻佻。
一醒,这下舒净终于彻底回到现实,也总算意识到自己整个人仍趴在这男人身上。她蓦地转头向船外湖面看去——那艘小舟不见了。
她不禁轻吁口气。当她收回视线,也顺便将这艘画舫扫视过一遍后,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她的出现、这男人的举动一点也没引起其它人的骚动,因为,这船上的男男女女已经有一半醉到东倒西歪,至于另一半的人,则继续饮酒作乐、醉生梦死中。
看来整艘般最清醒的两人,就是她和他了。
心口气息微窒,她回头,慢慢将目光上移到那男人脸上,接着一边从容地将双手抵在他胸膛上,准备从他身上退开。她已经尝过这男人简直像迷药似、让人深陷到忘了自己的力量;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要逃开,她可不想再迷失一次。
“我很高兴你已经平安无事了,易宫主。”刻意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防线。
男人——易天爵,放在她腰背上的臂膀只略略施力,便令她动弹不得。他若无其事地对着她的恼眸挑挑薄冷的嘴角。“我可不太高兴哦,我的美人儿。”横过一臂,他以长指似爱抚似惩罚地由她的额角一路缓慢地滑下。“我想你是忘了我们当初的交换条件了。没关系,我现在可以帮你回忆起来……”手指来到她早已湿透的衣衫领口,邪恶呢哝。
由他的眼神和举动中看出他想做什么,舒净一惊,双颊微绯,捉住他的手,她羞愤地咬着牙,但仍试图冷静。“我……没忘,可你也没有完成我要你做的事。”
“是吗?”任她捉住手,易天爵懒哼。
“白圣教的教主和其它一些人根本没死。”舒净对他蹙眉而视。
他神情淡淡,声音慵懒。“照你的意思,我的人接到的命令是让白圣教永远消失。如你所愿,在那一天之后,这江湖上再也没有白圣教。”他的另一手竟开始在她的纤背上游移。“也许你应该说得更清楚一点,你要白圣教的人一个也不留,是吗?”
没错。半年前引起江湖上轩然大波、直到现下仍未有定论的白圣教被灭之事,幕后的主使者便是他——天门宫的宫主。而所有江湖人绝对猜想不到,白圣教的飞来横祸,竟是因为天门宫宫主和白圣教圣女之间暗中达成的利益交换。
其实就连当初知道男人身分的舒净也很震惊。她没想到绑走她的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天门宫,但也因此,更令她确信长久以来的复仇大计终于得以实现。只不过,她怎么也没料到,向来不在那段时间离开圣地的白姆竟会在那一天忽然有事出门。
这是她最深的遗憾。
他的手立刻引得她一阵轻颤,她轻喘口气,但马上趁他放松在她身上的钳制时,迅速推开他坐起,并且连忙后退,直到她的背抵到了船板,再无路可退为止。
易天爵没阻止她,反而一脸趣味似地看着她的动作。
“你说得对,我应该要求你下达赶尽杀绝之令……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虽然遗憾,她却十分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另一样足以换得天门宫宫主为她除掉白姆的东西。她连人都赔给他了,还有什么可供利用的价值听。
舒净讽刺地微笑,平静回视悠闲斜躺在那里,看似颓靡,实则潜藏着强大段威力量的男人。
随手勾起小桌上的酒杯,易天爵一边享受地啜饮、一边毫不掩饰地朝她睇去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我向来很保护属于我的东西。”声音有些低调慵懒,但语意却不容人怀疑。
舒净一双明艳杏眸眨也不眨。“所以?”原来她只是属于他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醉得脚步悬浮、全身只剩一件肚兜亵裤的年轻女人,手里抓着一支酒瓶,歪歪斜斜地从那群醉倒大半的人群中走过来,并且直接扑倒在易天爵伟健的胸膛上。“……易公子……呃……您怎么……自个儿在这儿喝酒……让妾身……陪您吧……”醉态可掬的美丽脸上毫不遮掩对他的痴迷。
易天爵倒没拒绝自动投怀送抱的软玉温香。邪邪一笑,他低头便在她暴露的雪白胸脯上啮咬了一口,并且呢喃出令人脸红心跳的话;“哼,喝酒有什么乐趣,我比较想吃你……”
被他轻易挑起情欲的女人娇喘着,一双藕臂随即如蛇般缠绕上他脖颈。“嗯……易公子……您是说真的……”
看到这里,一旁的舒净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几下。只是,她虽然不想看,可那女人抑不住的喘息声却不断侵入她耳里。
这男人,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吗?
舒净既怒又恼,更怕自己回想起他曾对她做过的事。一咬牙,她忽地起身就要离开。但就在下一瞬间,她的一只手被人抓住,往后一拉,一时反应不过来的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呼,接着脚下一阵踉跄,往后跌下迎接她的,是一具男性阳刚精壮的躯体。就这一下,她已经被结实扣锁住,动也动不得。
舒净一惊,先是僵住,然后开始试图挣开身下的男人。
“放开我……”扳不开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她只好努力地捶他。
可恶!他不是忙着“料理”那女人吗?干嘛又来招惹她!
不经意转头瞥向一旁,意外发现那女人已经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她有些傻眼了。
“你想去哪里?再跳下湖吗?”他用他微冒青渣的下巴摩挲着她娇嫩的雪白颈肌,而随着他的开口,阵阵属于他的气息也搔痒着她的耳根。
舒净忍不住缩了缩肩,控制不住地全身泛起一阵轻颤。握紧拳头,她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我只是不想打扰到你的玩兴。”闭了闭眼,她深吸呼一下,调匀混乱的气息。
他在她耳后淡淡一哼声。“我还没开始玩,你就想走,这对我来说又有何乐趣可言?”
意思是,他故意玩给她看的?
舒净好不容易平缓的呼息又乱了。她咬了咬下唇。“我该跟你道歉吗?”
她的颈侧肌肤突地遭受攻击——被狠狠噬咬了一口。
她的身子立刻重重抖了下,再次僵住。
“你的勇气依然存在,很好。”很满意她的反应,垂眸盯住自己在她雪肌上留下的印记,易天爵脸上勾出一抹近似恶魔的微笑,手指滑过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扳向他。仿佛具有催眠魔力的瞳眸直钉入她妖媚的眸心深处,他的笑容扩大。“至今为止,你是唯一让我回味再三的女人,趁我还没厌倦你之前,也许你可以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求我。”诱惑她,也同时玩弄她尊严的底限。
在她还没令他厌倦之前,他能给她任何她想要的东西,是吗?
舒净淡垂下眼,试图在他面前掩去真正的情绪。
“看着我。”没想到男人却霸道地喃声命令她。
她微惊,但还是慢慢地抬起眸,回应他仿佛能透视人心的魔魅眼睛。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她以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说。
没错。她曾对自己说过,为了报血海深仇,她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只是她不知道,原来她的身子还有剩余价值,她还可以从天门宫宫主这儿得到她想要的。
努力控制住思绪从眼中透露出来,她毫不迟疑地接着说;“杀了白姆,我求你。”
诡谲眯眼,但接下来,易天爵陡地发出一声意外温柔的轻笑。
“好,我答应你的请求。”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再托上前,他攫住迎向他的诱人朱唇,将湿热的舌头侵入她的、近乎狂野贪婪地反复在她唇齿间翻搅,直到他终于诱出了她一直压抑住的轻喘娇吟,他才猛地放开她被吻肿的唇,但他的唇仍贴着她的,以几近耳语的醇嗓轻喃;“在我放开你之前,你是我的,记住了?”
宛如被狂风暴雨侵袭的神智,总算逐渐恢复过来。舒净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的胸口总算慢慢和缓下来。睁开迷蒙的眼,清澈的眼神很快取而代之。她的头直觉向后仰,躲开他仍贴着她亲密摩挲的唇。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只有我的人。”这是她唯一的回应。
易天爵深邃莫测的黑眸定定凝视住她。“只有你的人?”
“你只要我的人,不是吗?”目光移向画舫早已挂上的灯和甲板上几乎完全醉倒的男男女女。“这是你的船,那些是你的人吗?我们要跟他们一样饮酒作乐到醉死?”有着淡淡的讽意。
对了!他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一大惊奇,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堂堂一个天门宫之主,怎么会跟这看似放荡颓废的场景扯在一起——虽然他此刻的模样看起来就跟这船上弥漫的颓懒气氛没两样。
突地,一只斟满酒的酒杯凑到了她唇边。
“人生难得几回放纵,你也可以试试。”身后男人的声音充满了煽动的吸引力。
舒净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接着伸手接过酒杯,却同时趁势从他怀里翻身坐到离他一步外之处。
易天爵挑眉,不过他只是撑肘支着下颔,闲适舒懒地睇向她。“嗯?”
“喝酒,能不能忘了所有烦恼?”她把玩着酒杯,幽幽深眸瞬也不瞬地看着杯中映上破碎月光的液体,浅浅地牵动唇角。“如果喝了酒可以将世上的事全部忘掉,那么喝酒还真是没什么不好……”比她要下毒把人变白痴还不费力。
举杯,她将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