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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对他来说,本不是太难的事情,君子本应坦荡荡。
但是,若时间倒退,他可能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抓住她的手腕,问她那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
这不是一般的婢女该有的样子,也不是一般女子该有的样子……她说话的口气,仿佛是他的……妻子。
她还在继续说:“希望公子能吩咐厨房,做些清淡解躁的食物。到了冬季,宜补不宜泻。是在这个秋天,希望公子眼睛能没有血丝和暗黄,五志平和。”
“你……是喜欢多管闲事还是关心自己的主人?”张良问道,或者这是她在勾引他的伎俩?虽然跟那些投怀送抱的截然不同,但是绝对超过了一般的主仆规矩。
心绪紊乱,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些……
司月玄面色一红,知道自己僭越了。
可……
“这世间,沧海桑田从未真正停歇。若奴婢今夜就死于非命,也愿公子能长乐安康。”司月玄说道。
这,算是道别的话。
道别的话,应该一开始就说好。
否则,到了真正离别的时候,你没有时间。
虽然她只是一位卑贱的婢女,还身世不明。
说罢司月玄抬眼,看着他的脸。
已经没有在生气,代之一脸的疑惑。
她只能任他疑惑,并不打算解开。
“你看书罢。”张良压下心里的烦躁,语气尽量平淡地说。
“诺。”司月玄应着。
“你喜欢看什么书?”张良问她。
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医书。”
“你想学医?”张良问道。
“是。奴婢的父母是郎中。”司月玄说道,她寻遍他的书房,尽是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书。
“父母医术精湛,可惜奴婢没能学到皮毛。”
她还叫没学到皮毛?
“医书家里就只有《脉象》,在我母亲房里,她用来练字,也并无其他用处。你拿起他的书和她换了来先看着罢。”张良起身,说道:“若有疑问,可以去城东的清远医馆,医馆的郎中会回答你的。”
说完张良便走出书房。
书房外,站着那个项伯。张良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站在这里偷听多时。
张良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项伯跟着。
“你把那丫头怎么了?还特地去清远医馆拿了活血化淤膏。”项伯好奇得要命,鼻子也灵,眼睛也厉害。
这个张良,从小饱读圣贤书,从未与女子有瓜葛。一副根本不想成家的样。
老夫人简直望眼欲穿,他也能拖到这把年纪还单身。
“她手疼。”张良心里一紧,说道。
就算他不说,项伯也会自己去看个究竟。
“哦!是帮你晒你那些破书给伤到的吧?”项伯紧紧跟着他,很不赞同地说:“那么多书,你让一个弱女子搬进搬出地晒,还不找个力气大点的奴才帮忙。幸好我看不下去,帮了她一把。否则,那姑娘的手怕是已经断掉了吧!”
“你帮过她?”张良停住,看着项伯,问道。
“对啊!”项伯回答:“你不用感谢我,在你家白吃白住,举手之劳而已。”
张良瞪他一眼,继续往外走。
项伯素来爱管闲事,若不因此也不会惹上杀人之祸,来这里躲避。
“药已经擦了,又出去干嘛?你不是应该在书房看书吗?”项伯忍住笑问道。
“你昨晚上几点就寝的啊?我记得我都睡醒一觉了才看见你从书房出来……然后那个姑娘也跟着出来。”见张良并不搭理他,项伯便继续说道:“还跟在你身后,跟你一起走了好长一段路勒!”
“说实话吧,那位司姑娘虽然不是什么绝色美人,比一般的婢女也还差点儿,皮肤也不是雪白,但是吧……”项伯口若悬河。
“司姑娘?”张良冷哼一声:“你称她司姑娘?”
项伯一愣,直直地回答:“对啊!有什么错吗?”
张良被他说半天风凉话,决定让他闭上他那三寸之舌。
张良眉一挑,说:“我府里的婢女你都称呼‘姑娘’?”
这个项伯,因出生名门,又武功高强,好打抱不平。但严高于顶,一般人他都不屑看之的。如今他竟然叫一个婢女‘姑娘’,这才有鬼。
“那倒没有。”项伯坦白回答:“其他两个婢女我都分不清楚。”
那两个虽然貌似比司姑娘略高一些,但比他却矮很多。且每次见了他都低着头很恭敬的样子,不敢抬头和他说话,他从没看清楚过她们的脸。
但是,司姑娘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哦。”张良一笑,走出大门,跳上仍旧停在门口的白马,勒马准备走人。
“哦?”项伯站在马下,瞪着骑在马上,俯瞰他的张良,觉得他脸上的神色很碍眼:“哦什么哦?你把话说清楚!”
“我还有事,哪有功夫和你闲话!”张良两腿一夹,白马嘶鸣,甩开四蹄,往前奔跑而去。
项伯气往上直冒:“好你个张良!我是闲人,你就有事,是个忙人?还不就是去取药。”
张良并未理会他的吼叫,一人一马早已远去。
项伯本想施展轻功追上去跟他骂个够,幸好及时想起,他脚下的地方是张附,张良自个儿的家。
等他回来,再和他吵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项伯便转身,进屋了。
一路闲晃,不觉到了书房前。
虽然他的睡房就在书房后面,但是他极少来这里。
他讨厌书房,讨厌任何有书的地方。当初张良偏让他住这里,说什么这里安静,最适合修身养性的鬼话!
想起刚才张良所说,司姑娘手疼的事情。
于是项伯便推开虚掩的书房门,走了进去。看见司月玄端坐案前,看着书。左手手腕包着白布。
不对吧,这仿佛是伤到手腕的样子。若是普通的酸疼,不必包裹的吧?
本以为是张良去而复返,司月玄正紧张,却见是项伯。
忙起身,行礼,嘴里称呼着:“项公子。”
“你的手怎么了?”项伯问道。
“一点小伤,不碍事。”司月玄忙回答道。
她自然是不想别人知道,这伤的缘由。且本就小事,不足为外人道。
“那……”项伯虽是粗人,但也能感觉到她似乎不愿意多说什么,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哦……那你看书罢。若有事,我就在书房后面。”
“谢项公子。”司月玄恭敬地回答。
项伯感觉没话可聊,于是转身往外走。走至门口突然想起一事,便转身,对着司月玄说:“司姑娘,你给的果子很好吃。叫什么名儿?从未吃过。等下我吩咐他们去买些回来。”
酸酸甜甜的,软香温润,解渴又解嘴馋。
“猕猴桃,是野果,应该没有卖的。”司月玄回答道:“不过,你既然喜欢,明日我再选些熟了的送去给你就是。”
“哦……”项伯突然有些尴尬,觉得自己感觉像是个要糖吃的孝,忙答:“不必。若是没有,姑娘就留着自己吃罢!我只是来道谢的。”
“公子言重了!该道谢的是我,谢谢公子帮忙搬那些书。”司月玄笑了。
她一笑,项伯更是一呆。竟然觉得司月玄笑起来很……怎么说勒?他是个粗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没……那举手之劳而已。”项伯尴尬地说道:“姑娘你忙罢,我先出去了。”
项伯忙出了书房,回了自己的房间,仍是诧异不定。
怪了!他也见过不少绝色美人的,虽未成家,但也有过不少的‘红颜知己’。也就初次跟女人好的时候有些紧张罢了。刚才在那个女人面前竟然算是落荒而逃。
可能刚才被张良气昏了头罢?
说到张良,项伯更来气了。
居然说跟他说的是‘闲话’。仿佛他自己有多忙似的!
成天躲在书房里读那破竹简,也算个事?再说凭他那脑子,那书早在他小时候就能倒背如流了!
看书?切,就装模作样而已。
若不是祖上积德,有这家业,他早就不知道混什么鬼样子了9成天一堆人伺候他,公子公子地叫他?做梦!
一想到这里,又再次想起,这是张良的家,他惹了祸事在这里避祸,白吃白住也全靠张良的家业而已。否则,他也不知道是什么鬼样子!
哎!他立刻心胸宽广地原谅了张良在马上那番话对他的羞辱。
嘴里立刻哼起家乡的歌,拔出腰间的剑,开始舞起来。
那头张良策马到了城东,清远医馆外,下马进去。
医馆的郎中姓吕,单名一个业字。是个二十岁刚加冠的年轻男子,与他有些缘分。
且因他的父亲老吕郎中去年过世,加冠之礼都是张良帮忙主持的。
吕业见是张良,忙起身从案子前起来,行礼:“公子又来,所为何事?”
张良瞄了眼他屋里靠墙的那些药柜,转头问吕业:“你这里原本摆放的医书勒?”
“哦,那些书被红儿移到里屋去了,说是这样正堂比较宽敞。”红儿,是他的管家,也是他的妻子。父亲大人离世前,强行给他娶了这位夫人,管理家事,是非常强势利落的。
“能借我一些吗?”张良开口说道。
女人多是闲书碍眼,除了……
希望那个女人的手能快点好起来,张良在心里默念。
“当然好啊!那些书尽可以拿去,我早能背了。”只是不能灵活运用罢了!吕业在心里叹息。父亲大人过世后,整个家里都压在了他身上。以前的布还是会来让他医治,可是也渐渐少了。现如今,简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了!今儿已经快中午了,就张公子来拿过一瓶活血化淤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