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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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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斋里,窗外吹入袅袅轻风。

段云罗颤抖着身子,端坐子黄梨太师椅上,双手紧扫着扶手,脸色惨白地看着眼前欣喜若狂之灰虎师傅及御医师傅。

“在朱紫国宰相运作之下,朱紫国国王久闻你聪慧之名,他们太子尚未娶亲,说是娶妻娶德,准备将你立为太子妃人选啊!”灰虎将军眉飞色舞着,好久不曾说话如此中气十足了。

“朱紫虽是小国,但地控夷夏枢要,要由那处反攻回国土,实不是难事。况且,如今那叛贼皇帝放纵外戚、宦官弄权,天下民不聊生,正是我辈夺回皇位之大好时机啊!”简陶大声地呼应道。

“我不嫁。”段云罗说,后背沁出冷汗。

“公主说什么?”两名长者脸色骤变地看着她。

“我不嫁。”段云罗望着两位师傅,红着眼眶起了身,弯腰款款行了个揖。

“我们如今无权无势,好不容易朱紫国有心相助,岂可放过此一大好机会?一向来脾性甚好之灰虎将军脸色一沉,顾不得眼前人是长公主,口气大怒地说道。

“两位师傅如此费心,无非是为了想扶正段氏皇族血脉。可小弟病弱,若仍无法主政于事,蓉政权亦是无济于事啊!”

“荒谬!”灰虎将军粗喝一声,皆目炯炯地瞪着她。“皇子体弱多病,可他身边有您啊!吾等日夜要您熏习,便是期待您能以其聪明才智辅佐皇子!谁知您读了这许多书册,却仍然无法将社稷黎庶放于心间,枉费我这生心血!”

灰虎将军怒而拂袖,背过了身。

简陶则是紧闭双唇,一语不发。

段云罗看着两位师傅脸色铁青,不免内疚地咬住唇。她早该知道她身是皇家人,便永世无翻身之日啊。

“徒儿知错。徒儿因为一时贪恋安稳,忘了百姓仍在受苦,请两位师傅见谅。”段云罗又是一阵弯身行揖,涟涟泪水却是不可自制地流了满脸。

“当初不该让您救起司徒无艳的。”灰虎将军愤然说道。

“您不也把他当成您的另一个徒弟吗?您不是说以他的才能,有朝一日,你们总是要让他重见光明,带他回朝委以重任吗?”段云罗心一痛,只觉师傅此时之怒意像长鞭一样鞭笞得她心痛。

“司徒无艳之资质可取,确实是一可教之材。然则,美色原本即为治国大忌,您现下荒逸了想蓉国土之心,不也是因为他的美色吗?”灰虎将军下客气地说道。

“两位师傅教导我多年,时时告诫我容貌妍丽不及内心才秀重要,我将这些话牢记于心里。是故,我钟意无艳之处,便是其过人才智及不凡见解。两位师傅此时又怎能在无艳之容貌大做文章呢?”

段云罗端正神色,黑白分明眸子毫不闪躲地望向师傅们。

两位长者不料长公主竟以他们平日安慰她平凡容貌之言,拿来堵他们之口。彼此对看一眼后,只得无奈地摇头。

“我不愿嫁之原因,除了无艳之外,也是怕有辱两位师傅颜面。毕竟我这些年所学一切,都是关于修身治国之行,而非什么人妻女规。”段云罗又说。

“朱紫国希望娶到的是一名能佐天下之王女,而不是什么寻常妻室。”灰虎将军急忙说道。

“是啊,我不该儿女情长的。我早该知情我毕竟没法如同天下寻常女人,得一有情人厮守终老啊!”

段云罗没抬头,嗓音清泠如裂帛,撕扯得人心痛。

屋内顿时陷入一阵寂静之间。

“公主,咱们逃到这处孤岛,您不会不知情如今骑虎难下之困顿处。若您肯嫁给朱紫国皇子,我们复国便是大大有望啊!”灰虎将军说道。

“若是我不嫁呢?”

“请长公主以大局为重!”

灰虎将军与简陶两人当厂双膝落地,双手拱拳,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两位师傅请起。”段云罗上前去搀扶,心却被师傅们的这一跪给压碎了。

“若公主不愿嫁人,我等便于此长跪不起。”灰虎将军凛然说道。

段云罗望着他们,脚步踉跄地后退着。

每一步,她都像踩着了自己的心,痛得她不住地喘着气。可她又能如何?

她是长公主啊!

“我嫁。”她说。

“老夫就知道公主是识大体之人。”简陶老泪纵横地一个磕头谢恩,频频以袖拭泪。“您成了朱紫国太子妃之后,咱们复国之日便不远矣啊!”

“师傅请起吧。”段云罗搀起两位长者,眼眶仍噙着泪,但那双聪慧眸子里已经有了坚定主意。

“我同意嫁给朱紫国皇子,也请两位师傅应允我一个条件。”她第三度向师傅行揖为礼,泠泠语调间虽是有礼,却已是不容违逆之命令声调。

“啥条件?”

“让无艳恢复双目视力,离开这里。”她说。

“不成。在您尚未真正成为朱紫国皇妃之前,不可贸然行事。”灰虎将军第一个反对。

段云罗不想和他们争辩,定定地注视他们。

“若不让无艳恢复光明,我便不嫁。况且,我嫁至朱紫国之后,岛上所有人皆要随着我一并离开。他就算能寻回这座岛,也不过见着一座荒岛罢了。”

两位长者互看一眼,简陶叹了口气。

“便如您的意吧。但您最好尽快送走无艳,朱紫国希望您年后便先到其国内居住,一来与皇子切磋谈心,二来也方便议论婚事。”简陶说道。

段云罗心一凉,以为不可能再被伤得更深之心,却还是跌入了更险深渊。

年后吗?今儿个已是小年夜了,她和无艳只剩半个月的时间吗?

“我知道了。”段云罗下再看两位师傅一眼,缓缓旋身走出书斋。

就让她任性地耍一回脾气吧!毕竟,她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人命与恩情,她这辈子从来不曾照自己意思度过一天日子那……

走出书斋之段云罗,踏着千斤巨石般沉重步伐,走过灶房边。

灶房里阵阵飘出红枣与红糖被蒸热之沁甜香味——这股味道向来总是能让她快乐上好半天。可这一回,再多甜味也压不下她喉间之滔天苦涩。

段云罗冷眼看着吴嬷嬷正吆喝着旁人搬出一缸柑橘,她快步走过他们身边,免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失态,哭出声来。

要她抛下无艳,一个人出嫁,情何以堪啊!

无艳又会怎么想呢?她不认为无艳有法子由着她出嫁而不疯狂啊。早知如此,当初便该和他拉开距离的。

他的这一生已经够苦了,她怎能再让他更苦呢……

看来让无艳早她先行离开仙人岛,肯定是不得不行之事了!

她与他,都无法眼睁睁地面对别离啊!

那么她得快些帮他裁件衣裳,将岛上翡翠尽可能地都缝进衣裳内袋里,好让他将来衣食无虞,是她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段云罗一忖及此,泪水几乎就要滑下眼眶了,但她却不敢掉泪,怕声音哽咽,让无艳察觉了不对劲。

她飞也似地子沙滩上狂奔了起来,直到跑得喘息都不正常了,才敢再度冲回洞穴里头。

“我……来了……”她整个人直跑进他怀里,无力小手牢牢地揪着他的身子。

“怎么跑得么急?海滩上都是石子,不怕绊了脚、跌了腿?”司徒无艳低头,关心地拧起眉,试图想举起袖子替她拭汗。

“我……只是……想早点见到你……”毕竟,相聚时间不长了。

段云罗小脸整个埋入他肩窝里,眼眶是红的,喉间是哽咽的,幸而微喘气息掩饰了她的不安。

“方才发生什么事?灰虎师傅急着找你过去做什么呢?”司徒无艳握住她臂膀,总觉得她不大对劲。

她心一悸,只能庆幸着他瞧不见她此时心虚表情。

“朱紫国宰相和将军师傅原就私交甚笃,这几年辗转联络上,说是想助我们一臂之力。”她半真半假地说道。

“那你为啥听来不甚开心?”她的身子摸起来竟和他一般冰冷。

“朱紫国助我,无非也是为了贪求利益罢了。我既有心要复国,利弊得失间便不得不权衡,总不能引狼入室吧。”

司徒无艳听着此时她说起复国之事,口气居然甚是笃定,他不由得心下一慌。

她当真是复国有望了吗?若她日后返回于庙堂之间,她哪有时间,心情能与他相守呢?

她同他提过一些还田地子民之制度,他知道她有心、也有能力返朝掌政,辅佐其弟登基。只是,若她一旦返朝掌政了,他这么一个目不能视之人,又该如何自处?

莫非又要沦为他人口中之男宠?

司徒无艳的眉头愈攒愈紧,神色也益发地不对劲起来。

“在想什么?”

“你们复国之事得倚重朱紫国,即便他们贪求什么利益,也得暂时应允,不是吗?”司徒无艳表情极冷,拳头也不由得握得更紧了些。为何他总是没法子将幸福紧紧捆在掌心里?

“你不开心吗?”她抚着他面颊问道。

“我不想失去你。”司徒无艳揽着眉,蓦地搂她入怀,非得将她搂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了,才勉强愿意松手几分。

“你不会失去我的。”段云罗勉强自己口气轻快些,小鸟依人地将脸庞偎在他心口上。“纵然物换星移,我始终都会在你心间。”

“我不要你只在我心问,我要你时时刻刻都在我身旁。”他急切地说道,迷蒙双眸虽目不能视,却焦躁地以他的方式“看”着她。

段云罗望着他近在咫尺之深情脸孔,甚且必须紧咬住唇才有法子不痛哭出声。

“我对你的心,总是不变。”她低语着。

“你现下确实是我一人的。等你掌政之后,事情便不会如同现下这般。”他益发用力地掐紧双手,像是想捏碎自己筋肉一般地忿然颤抖着。

他苦难了这么多年,一颗心好不容易找着一处安歇处,老天爷凭什么又要朱紫国来扰乱!司徒无艳心里尖声呐喊着。

“无艳,若我对你有了贰心,就让我遭天打雷劈。”段云罗急忙捧住他双手,不许他伤了自己。

司徒无艳没推开她,静静地由着她握着,僵凝身子至此才慢慢缓了下来。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举起她的手置于唇边亲吻着。

“即便你有了贰心,我难道舍得让你受那天打雷劈之苦吗?”他嗄声说道。

“无艳……”她终究还是落下了泪。

司徒无艳触到她一脸泪水,也不免心酸哽咽了起来。

聪明如她,怎会不知情一旦复国之后,他们两人之间便要被天翻地覆了啊。他们如今只是在避谈这个问题罢了……

“说你会伴着我生生世世。”司徒无艳忽而狂乱地低头吮着她泪水,疾声命令道。

“我会伴着你生生世世。”她捧着他的脸孔,在哭泣声中说道。

“说你会嫁予我为妻。”

“我会嫁予你为妻。”每说一句谎言,段云罗的心便如刀割,疼到她没法子不落下更多泪水。

“云儿……我的妻……”司徒无艳在她唇问不住地低唤着。

“无艳,我的夫君……”段云罗搂着他颈子,哭到没法子自已,悲痛问唤着她与他这辈子都没法子成就之夫妻称谓。

“何时嫁我?”他被她哭得心碎,不安地想求得肯定答复。

“待这个年一过,我便向师傅们提出我俩婚事。”段云罗睁眼说着瞎话。

司徒无艳雪白面容像映上阳光,整个人蓦璀亮了起来。

他勾唇眯眼一笑——

那道心满意足,近乎孩童之纯净笑容,段云罗知道自己将会此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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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年节,段云罗除了就寝、沐浴之外时间,全都与司徒无艳寸步不离。

岛上所有人全都知情她即将与朱紫国皇子成亲,亦全都知情她将在十五夜之后,送走司徒无艳。是故,不论段云罗与司徒无艳如何如胶似漆,也没人敢说一句话。

除了吴嬷嬷——吴嬷嬷哭着求她千万不能把身子给了司徒无艳。她身为一国公主,出嫁之时若非处子之身,众人皆会因此羞愧至死的。

段云罗含泪点头,只说了句——

“我早知这身子不是属于我自个儿的……”

除夕那日早晨上完课,读完了书,她取来了素绢丹青,说是要将他如花美貌绘下来,硬押着他在太师椅前坐了一下午。说是画人,可她的手几度抖得握不篆笔。

大年初一早上,她拉着无艳的手,开封一盅去年九月以稻谷酿成的新酒。她说是要庆贺她过完年后,已是个十九岁老姑娘。而他少她一岁多,依然青春正盛,也值得庆贺一番,横竖什么理由都值得她醉酒!

年初三,她向吴嬷嬷学做红糖年糕,明知道他咽不下,却还是一口一口地喂着他吃,要他尝了味道再吐出来,并缠腻着要他永远记得此时滋味。

年初九,她拉着他一起拜玉皇大帝,他不信神佛,却陪着她拈香、祈福,求得自然便是两人长长久久。

这一夜,吃完十五元宵,这年算是正式过完了。

明知他目不能视,段云罗却仍坚持要他提盏灯笼应景,陪着她走至海滩边。

司徒无艳多半顺着她,也喜欢和她独处,自然没多问些什么。

段云罗靠在司徒无艳身侧,半倚半偎地走着。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而今怎么还有法子正常呼息。

一个即将失心之人,一个即将成行尸走肉者,应该悲忧伤痛到长啸恸哭啊!

段云罗仰头看着脸庞沉静的司徒无艳,心似刀割。

唉,她如何能长啸恸哭呢?有人比她还清楚她的情绪起伏哪……

“这一季冬,你身子比往年好上太多了。以往只要一入冬,你至少总要发烧生病个好几回。”段云罗停下脚步,仔仔细细地将他每一寸脸孔全都烙进心里。

“有你盯着我一天到晚喝什么驱邪汤,大补小补不断,病魔闻到我身上药味,早早便闪躲跑到八百里外。”司徒无艳笑着说,知道这身子是她一寸一寸给救回来的。

“我就喜欢药味啊……”想到日后再也闻不到他味道,她不禁悲从中来,只得急忙找事情来分散伤心。“等等,你披风系得不够密。”

“才说我身子好多了,才说你爱这药味儿,现下又急忙忙地担心我生病?你啊——”司徒无艳轻笑着,拥她入怀。

“你身子骨变好,便是因为我日日耳提面命着大小事。

“所以,不许你一日卸下这责任。”司徒无艳指尖觅着她肩膀,抚上她脸孔,俯头以另种方式紧盯着她。

月光下,他的脸孔透着一层白玉光华,耀眼得让她移下开眼。

她使出全身劲儿,伸臂拥紧他。

司徒无艳回拥着她,怎么会不知情自从朱紫国提出要助她复国一臂之力后,她便像一刻都舍下得与他分离一般地黏腻着人呢!

只是,她愈是搂得他密不透风,他便愈是心慌,总以为有什么不祥之事要发生。

可她允过他,这个年过后便要同他成亲了。他坚信成亲之后,情况必会有所不同,于是便强压下不安,不再多追问她近日之异样。

“这几天不开心吗?”他佯作不经心地问道。

“我哪不开心了?我打小到大,还没过过这么有意思的年。咱们再喝点酒……今夜便和月色共眠……”她拎起腰间那盅巴掌大轩芦酒壶,眼眶红了。

她拿起酒喂到司徒无艳唇边。

司徒无艳不疑有他,喝了几口。今宵有酒今宵醉,明儿个他便要向灰虎将军提亲了!

段云罗抬眸,以指拭去他唇间湿润酒液,手掌不住地颤抖着!

她在酒里摆了安睡散,混在酒里,足足可以让他睡上两个周天。而待无艳醒来后,他与她便是一生一世永别了!

段云罗心里的酸楚,在胸腔里窜动着。她喉咙灼热得像火在烧,眼眶几回都失控地逃出水气。可她狠狠咬着拳头,眼泪只能往心里吞。

“这酒后劲倒强。”司徒无艳玉白脸庞被酒气染出红晕,纤长身子椅了一会儿。

“是啊,我只瞧见你在我面前转啊转地……”段云罗格格笑着,大声畅笑着以释放着她没法释放的恸哭。

“云儿……”他又喝了口酒,低眸神态极媚地唤人。

“啥事?”

“云儿……”

“啥事?”

“没事。只是想着不久之后,你便要成为我娘子了,一颗心便像是要炸开似地疼着呢!”司徒无艳在晕沉间,用尽全力捧住她的脸孔说道。

“我的心也疼着呢……”被他一说,眼泪不听使唤地滑下眼眶。她吓得马上定住眼泪,就怕他发现任何端倪。

“哭什么?”司徒无艳倾身,以唇啜饮着她的泪水,眉宇间尽是醉意。

“喜极而泣。”

“那我也该流下几颗泪了……”司徒无艳倦了,闭上眼,下颚搁在她肩窝里,悄喃说着。

“别说话了,好好睡上一觉吧。”段云罗听见自己以一种微笑声音同他说道。

司徒无艳的脸靠在她的下颚,呼吸渐渐、渐渐地变得平缓了。

段云罗的心痛再也没法可忍,无声泪水顺着脸庞而下,湿了领口、衣襟,凉了她的心。

此时,夜色如墨,轰轰海浪声在静夜里显得气势磅礴,但听在段云罗耳里却沭目惊心得像是鬼差要人生离死别之催促声。

“公主,船已经准备好了。”

一刻钟后,灰虎将军走近他们,上前低声说道。

“再给我一刻钟吧,我还有些话想跟他说说……说完之后,便可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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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罗不知道自个儿痴痴地坐了多久,只知道天上明月开始疯也似地璀亮着,映得夜色一如白昼。

炽银月光照得司徒无艳绝色面容在月光之下显得超尘出众。

段云罗望着他,眼里不再有任何惊艳之意,只有揽心的悲伤。

“你日后要一个人过生活,脾气得好些。你得告诉你身边的人,说你中过剧毒,身子很差,一染风寒便得和阎王搏命。要告诉他们,说你年少时被恶人迫服下五石散,皮肤很薄,丝绸之外的衣料会刮伤你的肌肤。你得告诉……”

段云罗心太痛,不能自禁之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在他脸上、颈间。

不能在一起——因为她的命从没属于过她自己,她身边有着太多为了扶持她这道王族血脉而不顾性命之英魂。

不能在一起——因为她毕竟不想见着他亲眼看到她时的无奈。

上天让她拥有了一道仙泉般的嗓音,却未曾让她拥有同等的容貌。她从来不抱怨过这点,直至她遇见了天人一般的他。

那双美目若是能瞧见的话,也会对她的容貌感到震惊吧。

她不想见到他眼里的失望,因为他始终以着男子爱女人方式来呵护着她。

“别了——”段云罗低头贴着他的脸,热泪全揉碎在他的肌肤上。

光是想到要和他分离,她便心痛到连呼吸都难受了,她根本不敢想象日后再也见下着他的日子啊。

“公主,可以启程了吗?”灰虎将军上前问道。

段云罗拥着无艳,只是定定地坐在原地,眼睛眨也未眨地紧盯着人。

当无艳醒来之后,他会发现他失明了半年之双眼,能重见光明了,但他亦会发楣广!

他再也见下着她了!

“公主。”旁人以为她没听见,又唤了她一声。

段云罗贝齿陷入唇间,她强迫自己一根一根地松开手指,让他远离她的怀抱。

她没法子留他啊!

“启程吧。”段云罗缓缓起身,不敢再看司徒无艳。

“云儿……”司徒无艳突然低喃了一声。

段云罗猛打了个冷哆嗦,红着眼眶再次看向了他。

两名士兵正抬着他纤瘦身子走向船舱,段云罗上前握住了司徒无艳的手。

“好好睡,我在你身边。”她柔声说道,要吴嬷嬷拿来她为他所绣之紫色披风为他密密披上。

披风上没有比翼鸟,只有一只紫色翠羽鸟孤伶伶地站在枝头,瞧得人心酸。

别怪我……段云罗咬紧牙根,不许自己在众人之前落泪。

“夜里风浪无常,公主乃金枝玉叶之身,还是待在岛上安全些。”灰虎将军上前劝阻道。

段云罗抬头,黑白分明眸子很快地瞥了所有人一眼,淡然容貌自有一股皇室威仪。

“我都要放手让他离开了,还不准我送他最后一程吗?”她说。

段云罗挺直身子,头也不回地与司徒无艳一起登上船舱。

若是此程能与司徒无艳一同双宿双飞,而不是为了送走她最挚爱之人,那该有多好,那该有多好啊……

段云罗坐于舟中,启唇悠悠地唱出了“越人歌”。

“今兮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段云罗唱至最后一句时,早已埋首于无艳胸前,泪流满面。

可她没法子停下歌唱,因为她有太多太多心情想倾诉予他,可身边有其它人哪,她又怎能让他们知道她的心碎呢?

无艳永远不会知情,让他离开,是她不舍得让他知道她将嫁予他人之用心良苦哪。无艳永远不会知情,她正是因为深爱着他,才要让他远离啊……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心悦君兮君不知……”

于是,“越人歌”在黑夜海上泠泠地响了一夜。

那歌声清雅婉柔,有着超乎曲调之深情,舟夫们即使不懂越国语言,却也不禁为那声声悲怆的语调而落下了泪。

“心悦君兮君不知……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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