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但是昨天在车内发生的一幕幕，仍像电影片段一样频繁的在姚敏晶的脑海重播。

阳台传来姊姊与那些猫猫狗狗幼稚的对话，抱着膝无精打采的坐在电视机前，思绪在过去回忆与昨日争执间交错，连傻蛋不知何时走到屋内，并且不断转换电视频道，她都没有半点知觉。

「老妈，我的名字一定要叫傻蛋吗？」

他的问话，换来的是姚敏晶的沉默，正在转台的傻蛋忍不棕过头看向一脸沉思的母亲，「老妈！」他大叫一声，吓了思绪纷飞的她一跳。

「呃？」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刚刚没有，不过现在有。」她暂时把无解的爱恨情仇放下，然后很无辜的看向儿子，「你说什么？」

「我现在的幼稚园老师都在问我，我的真名到底是什么，每天上课的时候，老师只要一念到傻蛋这两个字，其他的小朋友就会笑得很可恶，虽然我已经向他们解释了好多次，从我生下来的那天开始便叫傻蛋，可是他们还是会笑我……」

「噢，那还真是让我伤脑筋。」姚敏晶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换了个姿势，她又继续「少妇敏晶的烦恼」。

「老妈，你觉得我是姓姚好一点，还是姓乔好一点，姚傻蛋？真难听；乔傻蛋……哇，还不如姚傻蛋动听，不对不对，跟姓没关系，看样子应该替自己取一个比较优雅的名字……」

儿子的自言自语，姚敏晶根本没听进去，此时她的视线被电视播放的画面吸引，那是一场大型记者招待会，而正接受众多记者频频发问的男子，就是占尽她所有思维的男人。

他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一群记者频频问出各种问题，态度从容的乔英男就像受过专业训练的演员，十分流利的回答众记者的问题。

坐在他身边的，除了几名穿着体面的乔氏主管，还有一个十分漂亮显眼的年轻女子，身着剪裁合宜的套装，凸显玲珑的曲线，即使面对咄咄逼人的记者们，仍是沉着而冷静的应对，颇精明干练的样子。

「安小姐，听说你大学毕业后，便进入乔氏从基层做起，这几年凭借卓越的能力一路攀升到乔氏副总裁的位子，想必你一定是付出了许多代价吧？」记者意有所指，商场上的事留给商人烦恼，大多民众最想知道的还是名人八卦。

端坐在椅子上的安妃雅露出精明的浅笑，四两拨千斤，「说代价言重了，有些人是为了金钱而工作，有些人是为了兴趣而工作，我和乔总是大学时代的同学，心想既然自己选择了从商这条路，不如将智慧奉献给好朋友，况且……」

她十分深情的看了看身边英俊迷人的乔英男一眼，「这些年来，我们两人的合作十分有默契，他是很优秀的领导者，我很崇拜他，跟着他，我不觉得是付出，而是得到。」

台下的记者因为她的话而骚动，「安小姐，人家都说，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勇于牺牲的女人，不知道安小姐是不是也想做乔先生身后的女人？」

「如果乔总愿意的话，我当然求之不得。」安妃雅再次将深情的目光移向身边的男子，众家记者也纷纷将镜头调向始终挂着职业笑容的乔英男。

「乔先生的意思呢？」

「如果缘分到了，我不会拒绝。」

「也就是说，你对大学同学兼现任工作伙伴的安妃雅小姐也同样抱有好感了？」

乔英男没有再回应，但台下向来比编剧还厉害的记者，已经自行下了结论，这也让台上的安妃雅笑得更甜美。

「真是不错耶，夫妻两人共创事业，我相信乔氏集团的将来一定会更加有发展……」

「乔先生与安小姐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一时间，镁光灯亮个不停，记者招待会的原意，顿时从乔氏下阶段发展，成了帅哥乔英男和美女安妃雅的恋情发展。

坐在电视机前的姚敏晶不敢相信的瞪着被人称作郎才女貌的组合，一股难言的嫉妒之意顿时扩散到胸口。

安妃雅！

她与乔英男之间的第三者，在历经六年之后，仍风光的存活在他的身边，看着对方绝美的容貌、不凡的谈吐、灵活的商业头脑，学以致用的辅佐着昔日男友，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她的确都比自己强出许多倍，难怪他最终会选择她……

那么昨天在车上的那番话又算什么？

既然他的身边都已经有了一个这样优秀的女子，又何必在乎当初她是为了什么而离开？难道是身为男人的自尊，不容女人的背叛？即使是旧情人，是当年就不爱的旧情人，是吗？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好难过，自己竟然有一度天真的以为乔英男可能对她余情未了，想弥补当初的过错，所以对她……她真是幼稚可笑啊……

「小妹啊。」大嗓门的姚敏晴抱着一只肥胖的大猫从门外闯了进来，「麻烦你去市场帮我买晚餐的食材，我家阿花好像还没有吃饱的样子，我应该喂牠吃……」

「要买自己去买啦！」偷偷的擦去眼角委屈的泪水，姚敏晶气呼呼的跳下沙发，「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子粗鲁呢，小妹……」

「姚敏晴，本姑娘现在心情很不爽，你再对我长篇大论，我就跟你翻脸！」

「小妹……」

「老妈，你还没有决定我到底该姓姚还是姓乔？」

「姓什么很重要吗？不管姓什么你都得叫傻蛋，没得商量！」吼完，她「砰」的一声甩上房门，消失在客厅，将抱着猫的姚敏晴和抓着遥控器的傻蛋吓得同时缩起肩膀。

「小妹一定是吃炸药了，否则脾气怎么会这么火爆？」

看了一眼电视上正在接受记者采访的男人和坐在他身边的大美人，傻蛋恍然大悟。

看来，如果他想将傻蛋这个名字改掉，只能另寻途径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乔英男豪华的办公室内，传出一道本世纪最恐怖的吼声，他激动的将站在自己面前的小男孩抓到手中，双眼中迸发出无数疑惑的光芒，修长的大手几乎在下一刻就要将无辜的孝揉碎。

被抓得很痛的傻蛋咧着小嘴仰起头，「我说我六年前诞生在香港仁爱医院……」

不会吧，费了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没被满街车子撞死，没被一群大人踩死，却要被自己的老爸捏死？！

「不是这一句。」

「我老妈花了整整八个小时才将我生出来……」

「上一句！」

「我生下来的时候大约有三千六百七十公克……」

「再上一句！」乔英男几乎要崩溃了。

「我的身体里有你的Y染色体！」

「对了，就是这一句！」他激动的抓着傻蛋的肩膀，「小鬼，你知道Y染色体代表着什么意义吗？」

「按照医学角度来讲，你应该是我的亲生老爸。」点点头，傻蛋非常正经的回答。

「我是你的亲生老爸……」乔英男发现自己快要昏了，「小鬼……」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比较恰当，不过，六年前我老妈将我生出来的时候，曾经当着医生护士的面，帮我取了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叫傻蛋。」

他反拍乔英男的大手一下，「乔先生老爸，事实上，我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跟你谈一下这件事，由于我很快就要读小学了，但是在入学登记的时候……」

「天哪！你竟然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不理会他的自言自语，乔英男一下子将手中的孝紧紧抱在怀中。他就说这张面孔有些熟悉，原来这个小子跟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可爱的面孔、精灵似的大眼、漂亮的嘴唇……

根本是自己小时候的翻版！

等等──

「你自己跑到这里来找我，你妈妈知道吗？你那个小白脸爸爸呢？」

这小家伙是他要开会的时候，跟着几名职员溜进会议室来的，先是一串落落长的自我介绍后，就指名要跟他谈谈，看在他是姚敏晶儿子的份上，加上那一点都不输他的气势，他同意了。

当时还吓了一堆要来开会的主管一跳，看他们那不敢相信的脸色，搞不好以为他疯了，他也觉得自己会答应小鬼的要求很不可思议，难道这就叫父子连心？！哈哈……

「小白脸爸爸？」傻蛋有一刻的迷茫，「从小到大，老妈只告诉我，我有一个负心汉爸爸，至于小白脸爸爸，这个……等我回去问问我老妈。」

「你妈妈不是又结婚了吗？」

「啊？」傻蛋更是头疼加糊涂，「我老妈结婚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怎么我好像都不知道的样子？」

「就是上一次……」刚要说什么，乔英男顿时恍然大悟的低叫一声，「该死，那女人该不会是演戏给我看吧？」想到这里，他将儿子抱坐在腿上，「傻蛋，告诉爸爸，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妈妈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她有跟你讲过吗？」

「她说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什么？」乔英男一怔，满脸的不可思议，「明明是她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

「不对，老妈天天都在我耳边说我有一个负心汉爸爸，所以我相信一定是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听着儿子一本正经的跟他争辩，乔英男不禁将思绪拉到过去。

六年前敏晶离去的那晚，他们班上有个人生日了，在那个人家里开了生日派对，他也有参加，而且他们玩到很晚，连手机没电了他都不知道，隔天他去她学校找她的时候，她的同学竟然告诉他，她已经退学了。

难道──这其中真的存在什么误会吗？

敏晶虽然脾气火爆，可是思想却单纯得像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两人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段都是那么开心，她怎么可能说离开就离开，看样子，她说交了新男友也不是真的，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被他抱在怀中的傻蛋仰起可爱的小脸，「乔先生老爸……」

「傻蛋，什么乔先生老爸，要叫爸爸知道吗？」捏捏儿子软嫩嫩的小脸，他觉得自己此刻好幸福。

敏晶没有结婚！敏晶没有背叛他！她虽然离开他，却愿意为他生一个可爱的儿子！尽管还不知道当初她是为了什么要走，但只要她还是爱他的，事情就还有转机。

虽然事情来得有些突然，可是整整在感情上郁闷了六年的乔英男，在得知一切原来只是一场误会的时候，心胸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

紧紧的搂壮中的小可爱，他的儿子……这个可爱的孝是他的儿子！

「好吧，爸爸就爸爸。」傻蛋坐在他的腿上，很小大人的点头，再度切入正题。「其实我今天来的目的，主要是想跟你谈一下有关我名字的事情，由于过一阵子我就要上小学了，可是……」

「傻蛋，你和你妈妈目前住在哪里？」

「啊，住在姨姨家，那个……我们继续聊我刚刚的话题，我觉得傻蛋这个名字真的不是很优雅，所以爸爸……」

「你姨姨家在哪？」好后悔上次没有送敏晶回家，自己怎么可以不信任她呢？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生气……

「就在这条路转左转右再转左，然后转右转左再转右……噢，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探讨的问题是我的名字，爸爸……」还想再说话的傻蛋突然被腾空抱起。

「儿子，带我去找你妈妈！」

「什么？」听到这里，傻蛋晕了，怎么可以这样，他今天来找爸爸的目的，是想要他取个好名字，怎么会发展成爸爸要去找老妈？

大人们怎么可以这样？他只是想要取一个好听一点的名声而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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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儿子今天没去幼稚园？」姚敏晶抱着话筒大喊，急得不知所措的她，忍不住喃喃自语，「今天早上我亲自将傻蛋送进幼稚园的大门，在他的口袋塞了五十元，一瓶矿泉水，两盒巧克力，你现在竟然告诉我，我家傻蛋丢了？」

「对不起，太太，我们今天真的没有看到你儿子来上学，所以才打电话给你，想询问一下傻蛋是不是生病了……」

没等对方讲完电话，姚敏晶已经「喀」的一声将话筒扔回原位。

不对不对，她今天将傻蛋送到学校门口时，傻蛋说要去隔壁文具店买蜡笔，她说要带他去，他说很近不用，她赶着面试，也就由着他，所以才塞钱给他，不会吧，傻蛋平时挺聪明的，不会这么一次疏忽就让坏人骗走了吧？！

「姊！姊你快来啊，傻蛋丢了，我们要去报警啦！」

冲到一楼店面的姚敏晶，才发现店里只有姊姊雇用的工读生在整理货架。「我姊呢？」

「她去市场买东西了。」

「可恶，怎么挑这个时候买东西？迟了我家傻蛋会不会被人撕票了啊？」姚敏晶心急的冲出店面，脚还没来得及停住，一辆耀眼的跑车便赫然出现在宠物店门口，接着车门被拉开，英俊迷人的乔英男抱着她失踪了将近两小时的儿子从车里走出来……

「姓乔的，你居然敢绑架我儿子？」她马上冲过去想要将他怀中的儿子抢回手中，不料他却快她一步的微转过身子。

「我怎么会绑架自己的亲生儿子呢？」他的眼中带着几许笑意，「真没想到，你会为我生出一个这么漂亮的宝贝。」

「喂，你胡说八道什么，傻蛋是我儿子……」话至此，她怔了一下，随即瞪向被他抱在怀中的小不点。「傻蛋？」

「对不起老妈，是我不小心出卖了你，我不对，我认罪！」

「可恶，你这个徐蛋！」她气呼呼的一掌拍向儿子的屁股，「知道自己有一个有钱的老子马上就欺上去，我白养你整整六年了是不是？」

「老妈，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可以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编故事就是错误的开始！」双手叉在纤腰上，姚敏晶又急又气，已经顾不得跟孩子计较有多任性。

「敏晶，傻蛋都已经将事情跟我说明白了，虽然我不知道六年前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我，不过，我想我们需要给彼此一个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有了别的女人，我有了别的男人，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们早在六年前就一拍两散了，现在你有多远给我闪多远，从今以后，我不想看到你的脸，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不想与你再有一分一毫的接触，还有……把我的傻蛋还给我！」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么多年来，除了离开的那晚，这是她第二次感到害怕，极度害怕，他知道傻蛋是他儿子了，是不是想跟她争儿子？好过分，明明有了新欢，却还来夺走她的唯一。

「敏晶……」对于她莫名的怒意，乔英男煞是无奈，「别任性了，我知道你根本没有结婚，不是为了那个男人才离开我……」

「那又怎么样？」只要一想到他在记者招待会上，对安妃雅承诺的那句「如果有缘分就不会拒绝」，她便满腹妒意。既然已经有他想等的缘分，又何必执着要问出她过去发生什么，想跟她和解，然后带走傻蛋吗？

「咦？小妹，这个帅哥是谁啊？」从市池来的姚敏晴抱着几个大袋子，还没进门，就看到她店门口停着一辆价值不菲的跑车，跑车前，还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帅哥。

「你好，我姓乔，乔英男，是傻蛋失散多年的亲生爸爸，很高兴认识你，姚小姐。」收回绷起的面孔，他十分绅士的跟眼前的美女打招呼。

「傻蛋的爸爸？！」姚敏晴惊讶得差点将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小妹？」

「他胡说八道！」姚敏晶不客气的将姊姊扯进屋内。她不是故意要对姊姊凶，只是不想介绍两人认识，因为乔英男没资格认识她的家人！「这里没有你的事。」

「可是……」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姚敏晴，非常凄惨的被妹妹推进店里。

「敏晶，她是你姊姊吗？」

「她是我的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爸爸，我可以回答你，她就是我的姨姨。」躲在父亲温暖的怀中，傻蛋非常讨好的主动献媚，不料他的阿莎力却换来母亲的一记白眼，立刻被吓得将脑袋埋进父亲怀中。

满脸无奈的乔英男低叹了一口气。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连解释都不被允许？「敏晶，我们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吗？如果你一定要判定我有罪，至少也该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

「我们之间无话可谈！」她直接瞪向被他抱在怀中的儿子。「傻蛋，你是要跟他在一起还是要跟我在一起？」

「出现选择题了啊？」

「少贫嘴，快点回答我！」

「傻蛋只是一个孝子而已，你不要这样吼他……」

「我吼我儿子，关你什么事？」

「傻蛋也是我的儿子。」这女人非要这么任性吗？一个人不知道在气什么，却怎么都不肯开口说。

「这六年来生他养他的人是我不是你，在外面吃苦受罪的人是我不是你，给傻蛋关心和爱护的人是我不是你，乔英男，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抢儿子？」

她讨厌他那慈父模样的脸，讨厌他那副似乎在容忍她无理取闹的样子，是谁逼走谁的？她才是那个该觉得委屈的人。

「不是我不愿意负责，记得吗？当初是你任性的说走就走，你没给我选择的机会。」

「你……」明明就是他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傻蛋，你是要我还是要他？」她被他的话气得跺了跺脚，忍无可忍，只能像个抢不到糖的小女孩对儿子使出杀手锏。

缓缓的从爸爸怀中下来，傻蛋走到她的腿边，并拉住她的小手，「放心吧老妈，我是不会抛弃你的。」

因为幼稚园老师只有教「世上只有妈妈好」，所以爸爸只好排队喽，想见他啊，看来得先过老妈这关。

被「遗弃」的乔英男专注的盯着愤慨的女人，两人就这样相互注视着对方，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叹一声。「好吧，敏晶，我会给你冷静的时间，等你自己来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了，不过我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

顿了一嗅，他转身走向跑车，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怔怔的望着他早已远去的身影，姚敏晶感觉胸口也一点点痛了起来，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记忆的片段，慢慢拉回到六年前……